问过小二,知那丑脸客人薄暮时分方自离去,也还不算太久。结帐出店,权当闲游玩耍,又向夜间所到的远郊而去。
出得城来,斜阳衔山。却见夜晚所见那带疏林,原是一片丹枫,残阳下鲜红如血,徐风轻送晚钟,颇有寂寂幽谧之境。
成湘昨晚上这儿来,虽没发现具体的蛛丝马迹,但料想必非随意到此,加上祁中和那番话,必定此间事犹未了,华妍雪索性来一个守株逮兔。
在这林边,等得天时一分一分黯淡下去,月明霜天,一分一分袭上林梢。
月华晴好,秋荫薄凉,渐渐地,附近三三两两踏玩月色的游人也散去,夜已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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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湘真气流转,自测伤势,已好大半。自思今晚将行之事,有八九分把握。早该解决的,当初她还是个似人非人的小怪物之时,就应痛下决心斩草除根,一时心软未下手,拖了整整三十年,终于养虎为患,祸害延绵。
关键不知她会不会来,但自己留下敏感的瑞芒标记,此人功利心重,料来必至。无论此女施何种阴谋诡计,就算自己的功力只恢复七八层,对付她依然有着十足把握。可方珂兰会跟着来吗?方珂兰知他在这里,也知他这次决计不能再饶过此女,她会不会又一次跟来,又哭又闹又求又发誓,就象从前那样?不论如何,这一次他绝不心软。论理,珂兰作恶多端,也该一併追究,可他不欲细思。那晚裴翠宅里,她不躲,旭蓝不救,自己那一刀当真便能噼下去吗?他微微嘆了口气。
前后左右,思量算计周全,实未想到此行有不妥之处,可为何,心内警兆迭生,起伏不宁?
他以内力感应四周,并未察觉有人跟踪。那小姑娘不再跟来,估计也该知难而退了吧。却有几分患得患失,若当真不问好歹跟了来,说不定一狠心,借着他人之手除去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天大难题也都迎刃而解。——但那只能想想而已,事到如今,有天赐那般钟情,旭蓝那般牵挂,他已不能袖手旁观,任她自生自灭。
不由嗟嘆,自己从来如此,心不狠,意不绝。既然决心要天赐逃脱命运缠绕,那为何,当时暗中帮助那年轻的樵夫,逃出了洪荒深山?
成湘摇摇头,灼毁得不成形容的脸上,微露一丝苦笑。行大事之前,不仔细筹划待会怎么动手,老是想一些生呀死呀,该或不该,这可不是吉兆,那女子变幻莫测,本就极难对付之人,这样的精神恍惚,倒别杀不了人,被人所杀。
期颐夜不闭市,处处灯结彩明,管弦可闻,虽非年节之际,仍一派热闹繁华的富贵红尘。成湘不避人前,无论走到哪里,都引来惊哗连连,他早就习惯了,全不在意。
随步出城,路渐僻人渐少。十里长亭处,火光耀天,一大群人围着闹闹嚷嚷,有人笑有人骂,中间夹着一把尖弱细微的稚音,哀哀哭叫:「奶奶!奶奶!」有粗豪男声大嚷:「别要奶奶了,小姑娘乖乖跟我们少爷回去,讨得少爷欢心,你就是奶奶了!」
轰然大笑,将哭叫湮没在内。
这也不必看,竟有人在这郊外做强抢民女的勾当,成湘淡淡愠怒,只走两步,又停了下来。
期颐系 大离南方重城,官府素来重视,况有清云常驻,一向以治安良好自夸,所谓的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他这十几年未到期颐,难道大离法治竟变得如此之恶劣了?那帮人张牙舞爪,并不具备武功,倒不忙于上前,先看看再说。
亭外繫着几匹马,身着华丽长衣的少年跨上马匹,笑道:「别磨磨蹭蹭了,本少爷耐心有限。」
那帮人闻言,即把哭叫的女孩儿强拖起来,火光里见着青布衣裳,似乎是贫家少女,又见一个白发老婆婆,在地下拼命强撑起来,两只手向上乱晃,哭道:「玉儿!玉儿!」募地扯嗓大叫,「救命啊!救命啊!大英雄来人救命啊!」
成湘见她两只手乱抓,总也抓不住对象,透着火光看去,那老妪两眼深凹,竟似个瞎子。她一滚,倒在路边,刚巧抓住一只马蹄,如抓着性命般再不肯放手。小姑娘从马背上探出半边身子,只管哭叫。
那华衣少年大怒,狠声道:「老太婆不识相,给我打!」
成湘暗道不妙,刚要展开身法,却见那少年不等人上,他已提起马匹,四蹄千钧向那老妇胸膛踏去,老妇长声惨呼,显见不活了。随之抓住小姑娘的家丁痛吼出声,那女孩跌下地来。
成湘大怒,起先他观望不前,疑心有人做成圈套引他上当,不承想闹出人命,他哪里还疑是陷阱,只怕那些人又对小姑娘不利,雷霆般暴喝,急掠上前,先把小姑娘抱起,查看了额上跌破,一时晕厥,还好尚无性命之险。他恶狠狠地抬头,环视四周。
他出现得太过迅捷,雪白的月色与血红的火光照在那张可怕的脸上,衣衫猎猎吹舞,宛如凶神下界。行凶的恶少一帮人纷纷惊呼,四散逃开:「鬼!鬼啊!」
成湘哑声道:「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踢死老妇,你们眼中还有王法?」
他开出口来,有条有理,倒象个正常人。那恶少颤声道:「你……你是人是鬼?」
成湘冷冷一笑:「我是人,我是强盗!」
那恶少心神略定,策马后退两步,强笑道:「你要银子么,这很好商量。来人,快、快给他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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