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灯尽油枯,这是早晚的一天。现在只不过是还操着一份心思,强撑着而已。」
「什么心思?」
「不把国家给你。」
云天赐皱眉:「哑叔叔,你老爱用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来刺激我,为什么?我是他亲侄子惟一的儿子。其他还有人比我更有资格吗?」
那人静静看着他,深黑色眼眸里的锋锐全然不见,只是闪动着一片柔和光芒,缓缓说道:「世子,请你相信我,我是尽一切力量来帮助你的。」
云天赐和这个怪人从小相处,彼此间情感倒比父子之间更为深厚,对他的话并不怀疑:「可是……」
那人迅即打断了他,道:「你不能为一个姑娘坏去大公十数年苦心经营的大计。」
云天赐重重咬住下唇,在窗外呆立着。
一时无语。
这所宅院,由于云裴这两个不速之客的来到,裴翠先自遣开了下人,后来一连串的意外风波,那些下人更加害怕得躲着不敢出来。又打又说的闹了半天,忽然没有人说话,这院子就如同黑夜拉过面纱,立时沉寂下来。
无边的寂静里,传来咿呀轻响。
仿佛是风扣门扉,启合的声音。
院子里,除了被打碎的两扇长窗和裴旭蓝夺门而出的大门以外,其他窗户都紧紧关闭着,这启合之音,却非来自大门。
那人微微一惊,想到裴翠方才奔出厅堂,奔入自己的房间,此后不管怎么天翻地覆,也未有再出来。
他掠身至裴翠房前,那门只是虚掩。一手搭在门环上,手指轻轻发力,把门向后推开。
房内,只是一截裙摆。
裙下一双绣花鞋。
裴翠死了。
临死的泪痕挂在脸上未干。
那人将她解下,抱在怀中,久久地望着。
云天赐眉心皱起,道:「哑叔叔,你今晚怪得很,这个女子你也关心不成?」
那人站着,笔直的身体渐渐成了一张弯曲的弓,嘆息地低声说了一句:「我就是那个人,她要找到荒漠里,深山里,大海里的那个人。」
云天赐微微动容。
「原来你是旭蓝生父?!」
那人不答,只哑声道:「每一个人在生,我都不知珍惜。每一个人死去,我才试图挽留。」
云天赐看到他的悲伤,有些好笑:「哑叔叔,你是不是有点自作多情?这个女人是为了对方珂兰忠心,才认你的儿子,才去找你。方珂兰不过一句话,就把她逼得自杀了。」
那人看着怀中的裴翠,死去的脸惨白而凄切,不加辩解:「也许是吧?」
他是个任性的,高傲的,飘泊无定性的人,到处留情,一生害了多少女子?甚至,连珂兰也是不应当怪的,她的错,都是他的错吧?
云天赐大感兴味,这十余年来,头一次发现这个来路不明、由他父亲在途中救起却武功奇高的半残人,竟然深深埋藏着无数晦涩往事。
「哑叔叔,小时候我生日那天,看见你躲在角落里哭,我再三问你,你说那天是你心慕女子的忌日。」
怪人猛抬头盯着云天赐,目中光芒复杂莫测,半晌道:「过去很久了,我都忘啦。世子,你不必有那么好的记性。」
第三一章 而今誓雪五陵冤 打击
裴旭蓝抱着母亲放马狂奔,只觉方珂兰不住发抖,他心下担惊,不时轻唤:「妈妈!妈妈!」
方珂兰捂住了脸,脑海中巨浪翻腾,发疯般地想道:「他在,他就在期颐!他不肯认我,宁可自残自毁,也不愿意再同我说一句话!」
裴旭蓝听不到回答,越加担心,又怕那个恶鬼似的怪人从后追上,越驰越快。期颐是个日夜十二时辰四城开放的商埠中心,但夜晚宵禁,裴旭蓝夜行疾驰,不一时就有查夜人远远喝止:「站住!站住!」
裴旭蓝心内从未有过如此烦燥,对于来人呼喝充耳不闻。眼见人影奔近,试图拦住去势,裴旭蓝绝不稍缓,马匹横冲直撞沖将过去,那 几人大惊之下,纷纷躲避退散,只有一个身材魁梧之人自恃力大,大声咒骂着拦在前面:「臭小子,赶着去见阎王么?——」
叫声未毕,裴旭蓝已沖至面前,右手一推一摆,那人庞大的身子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
方珂兰经此一扰,神智略苏,叫道:「阿蓝,停下,快停下!我们回去!」
裴旭蓝一愣:「回去?那人厉害得很——嗳哟,不好!我们走了,妈妈岂不是很危险?」
方珂兰知他这个「妈妈」指的是裴翠,苦笑道:「不用担心,他决不会伤害裴翠。」
「是吗?」裴旭蓝怀疑地问了一句,终究不放心,「我回去看看。妈,你不可与我同去。」
方珂兰道:「为什么?」
裴旭蓝说不出理由,只道:「总而言之,我回去瞧瞧就是了。」
方珂兰心中欢喜,伸出手抚摸儿子的头发,微笑道:「好孩子,你顾惜我,怕那人伤害了我是不是?」
裴旭蓝俊脸一红:「妈妈你武功高强,自然不怕的。但我觉得你似乎不想和那人动手。」
方珂兰一震,这个儿子凡事后知后觉,尤其和小妍那样精灵的丫头在一起,着实显着处处落在下风,其实仅是生性善良柔顺,易说易骗而已。他的那份聪明敏感,可不象极了那个人?
她又是欢喜,又是尴尬,一时没有想好,是否把那平空冒出的怪人即是他生身父亲的真相告知,只怕他一夜之中,忽然经历大变,难以承受。只是那人动辄失踪十几年,如不能把握机会,他再次离开,也许今生再无相见之机。踌躇之际,却见一群人远远奔至,她恼怒地哼了一声:「那帮傢伙还真够阴魂不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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