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后扑向沈慧薇及两边耳房,是想出其不意,先下手为强,制伏了她们才做进一步的动作。
然而,却意外发现沈慧薇失踪,那两个老婆子,应该也是早被制住了穴道。
许雁志等了很久,不再见到黑影从窗中出来,想必往前面去了。
他冷汗涔涔,强运真气沖关。
一阵冷如冰雪的寒流陡地袭击全身,割裂所有的剧痛,仿佛就在瞬间,体内五脏六腑一下移去了位置。
身躯颤抖起来,从轻微到剧烈,终于砰的一记,重重摔倒,他从清晓亭上滚下地来。
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
黑影一闪,那人飞快冲至后园。
从焦灼的脚步声中,从那粗重的呼吸声中,从咬得咯咯直响的磨牙声中,许雁志感觉得到,黑影正濒于疯癫之边缘。
黑影在园子里各处乱晃,花荫下,树丛里,假山边,疯狂跳蹿、搜巡、拍打,越来越浓重的火药味,随时随地便要爆炸开来。
寒毒发作使身体冰冷僵硬,可涌上心来的恐慌,令得少年背心冷汗水湿透。
那条可怕的黑影,真是针对他而来么?
那是一个疯子!一旦落入其手,后果不堪设想!
明知徒劳,仍不由得试图蜷缩起被禁锢的身体,祈祷对方搜寻无果。然而他无法动弹。
「师傅……」他想,「你料不到会有这样的变故吧?如果能料到,即使师傅你再怎么厌烦我、痛恨我,也不会这样不顾而去的吧?」
暴跳如雷的黑影,往清晓亭方向掠了过来。
许雁志在清醒的最后剎那,脑中闪过:「那是个女子!」
虽然罩在宽大的黑袍里,飞掠过来的身形,无意中显露出一丝轻盈,身形也不高大。
他不及想得更多,在黑影凑近他时,便失去了意识。
也许只是一瞬间,也许过了很久,他在低笑声中甦醒。
那不是人的笑声,完全是一种魔兽发出的低嚎,嘶哑,疯狂。唯一还存在的理智,就是,这种兽性嚎叫只紧紧压在嗓子眼里,但正因这有意压制的疯狂,听起来才更加可怕,寒入骨髓。
「我认得你,恶贼,你就烧成灰,我也认得你!」
来人全身裹在黑袍里,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如果那也可以称之为眼睛的话。
眼黑和眼白同是一种混沌之极的灰色,然而象暗夜一样的灰色,却闪耀着仇恨热烈的光芒。
「恶贼,你也有今天吧,你也有今天?」那人继续低吼,两只手用力挤压许雁志的脖子,颈中发出细碎清脆的响声,似乎骨头也断了。
许雁志被扼得几乎背过气去,心下却明白过来。
那多半是因为他的父亲。
听说他那父亲高官厚禄,权倾朝野,可从记事起他便没有见过父亲。母子俩受尽族人欺凌,他的父亲从未出现,可怜的母亲,直至临死之前,尚自一声声唤着那个负心人的名字,垂危挣扎了三天三夜方才断气……
他那权势熏天的父亲从未与他在生活中发生任何关系,但父亲无疑在他这短短十几年的生命过程中对他影响备至。
清云园里每一个人的冷眼,甚至近于仇恨的恶劣态度,都是因为他的父亲。
即使文锦云,在荒郊破窖里如天人临袂的神仙姐姐,所有人中对他态度最好的一个,也能窥见她眼中偶然闪过明确无误的痛恨。
师傅,他那温和而忍让的师傅,几年来从未置过一辞,却在那天,不自禁透露了心底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你的父亲,若不是因为你的父亲……」
父亲,你到底是怎样一个恶魔,你到底用什么样的手段摧毁了那么多人的心理防线,从而使他们心中只剩下一个字眼:仇恨?!他的师 傅,是怎样一位慈爱温和的女子,文大姐姐更如天人临袂一般,她们都不是轻易计较世俗仇恨的人,她们都怀着同情悲悯之心,可是,连她们,连她们的态度,也无可避免地受到了父亲的负面影响。
第二三章 水浸碧天失仙槎 被擒
恍惚中,他不曾再注意那疯狂的女子叨咕些什么,身子一空,知是被她提在了手中。
思绪随着身子抖动而起伏,眼前幻化出母亲生前腊黄枯瘦的脸,唯一有生机的是一双眼睛,还燃烧着一种或许能称之为「信念」的东西。
「妈妈……妈妈……」
在听了三天三夜她满怀渴望的叫唤,然而千求百祈的父亲踪影不见时,他痛哭着说出:
「爹爹不好,他是坏爸爸!我恨他,我不要他了!」
然而,虽然泪花一下浸满眼眶,母亲却努力握着他的手,尽一生最后的力气叫道:「不是,不是这样的!你不能嫌弃你的父亲,孩子,你记着,永远别忘记,他是你父亲,你要爱他。」
「他不爱我,不爱我们。」他小手握紧成拳,负气般喊出,「他是坏人!」
「不!」奄奄一息的母亲神情一下焦灼激烈起来,枯瘦脸颊涨得通红,气极梗阻,「不不!他不是那样的!」
他被那反常的神态吓坏了,抱住母亲痛哭:「妈妈,您放心,我一定记得他,我一定爱他。」
「是……你要爱他……」母亲伏在他身上,轻得几乎没有分量,她低声,也许在向儿子解释,也许仅仅说给自己听,「我知道,他做了很多对不起人的事情,但是,他并不真是那样的,并不真是我们看到的那样。……我看到他自残前的那张脸,那张脸……他毫不犹豫毁去,他那样痛恨疾首那张脸,那样迫不及待与过去告别……你不懂,你不懂得……我的孩儿,你小时候,他也曾很喜欢你,他抱过你,吻过你,还唱着歌儿哄你入睡……我…相信他,我等他回来。他那样聪明,总有一天迷途知返……然后,小志,你就会又拥有天底下最睿智、最疼爱你的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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