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已经抛弃了她,但这个孩子,漫长的一生才只开头。
就象一枚落花,尚未绽放开来,就坠入泥土,不见天日。
「你叫我一声师傅,我却无能护你。来日若有机会,趁早离开这里为是。」她走出伞底,留下一串腕间寂寞的铃声在风雨之中,「我说的是,离开清云。」
少年手剧颤,那把伞落在地上,怔怔站在雨中,回味那几句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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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淅淅沥沥的飘洒,一直持续到午后,黄昏,夜半,那般缠绵,似乎重回黄梅时节那缠绵恼人的雨,无尽无止,绝望而哀伤。
长长的芭蕉叶舒展开来,雨中颤慄,捉摸不定如人心。
「帮主今天疯了啊,大张旗鼓的全班人马赶过去,结果只给那小姑娘冷言冷语说了两句,就全撤下来了。难道她还真是怕那个尚是一文不名的小丫头?」
说话的女声,纤细,慵懒,轻飘飘的,甚至似有那么一丝稚气,却含着掩饰不住的魅惑味道。
「她意在警告。目的既已达成,到这份上,见好就收就对了。不然,我还真怕慧姐忍不了,终于要起而反击了呢。」另一个女子轻轻说,依然带有当时的震惊,「掌嘴……这真是只有她才想的出了,堂堂前帮主,受到那些禁锢和刑罚,一直以来她所忍受的羞辱,也比不上今天更难堪罢?」
先前那女子懒洋洋笑道:「她吃定了慧姐的性子才敢做。我倒是奇怪,那种情形再明显不过了,她难道就不怕,机关算尽,反惹得一场笑话。」
「怎么说?」
「你听慧姐今天讲的什么?——在你身边,无一人真心照拂。哼,再看看她对着芷蕾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哼,要我说啊,芷蕾究竟是不是纯血之子,大有可疑。」
另外那女子许久不开口,不知是被这话所震惊,还是语塞,半晌道:「她是否纯血之子,也没那么重要。无论如何,她总是离皇室亲缘最近之人。只要慧姐不象今天这样简直控制不住自己,还是一切顺利的。」
魅惑的声音细细冷笑:「要做大事,又总是妄想什么情义两全,碍手碍脚。倒不如,我们来送慧姐一程?」
「什……你说什么?!」
「慧姐早该走了,她活一日,你魂梦不宁过一日,何苦来?」
「不——」女子语声张皇失措,「为何这样说?难道你还担心慧姐于你有碍?不会的!你放心,她怀疑的只是我,我把一切恶名承担,你信不过慧姐,也应该信得过我,纵使到头来真相大白,我虽死不会连累于你!」
魅惑女子语气倏然冷了下去:「你活了一把年纪,还这样天真。只要她活着一天,我们就不会安宁。老大一个把柄握在人家手上,提心弔胆挨日子,你乐意,我可不乐意。」
「你要杀她,决非易事。上次冒充朱若兰,她确是上了当,又有意引动老夫人,这才落到这般地步。后来那贱婢死了,真相大白,可证慧姐无错,帮主是将就糊涂,不愿追究,你以为帮主心里不怀疑?」声音里募然平添一份苦恼,「我求求你,收手罢!你什么都有了啊,还要什么呢?你每多做一次,帮主的怀疑就加重一分,而我的煎熬也多一分。我迟早要罩不住你的!」
魅惑女子声音满不在乎道:「这次不一样。她在,终归不妥,帮主已有杀她之心,我们因风吹火,用力不多。」
女子沉默下来,声息里添了几分软弱:「我不懂,你到底要做什么?害了她,对你没半点好处。你也知道的,你现在的地位,已经到顶了。无论你做多少事情,哪怕帮主没了,你总也做不了清云帮主。」
「清云帮主?」女子吃吃地笑,「给我做,我也不要呢!我又不是谢红菁。撑着一个空架子,还膨胀着前无所有的欲望与野心,一天到晚妄想攀附上什么势力,妄图把这内囊空下去的破烂摊子重振起来。哼,瞧她对芷蕾那小丫头,只差没有阿谀奉承啦!」
「既然如此,你还要什么呢?此际收手,对大家都有好处。慧姐和芷蕾什么关系,说到底,和我们一点也不相干。」恳求苦恼的语气,却也不乏一丝迟疑。
「不行!」拒绝,毫无回旋余地,却又格格笑了起来,「我就喜欢害人。这是我最大的乐趣。我要的是这个,你可满意了?」
「你——可真是一个恶魔!」
「要是这样,你就是魔鬼的姐姐啊!」女子轻轻的笑声,似乎藏有无限轻快恶意。
「姐姐啊,你可别自欺欺人了,你想过没有,果然真相大白,你这一世所有的努力,地位成就,化作泡影,你甘心?若非患得患失,瞻前顾后,那次又怎么起意除掉那个缠人小丫头?你今天这样,明天那样,嘴上一套,心里一套,说到底,还不都为了自己。姐姐呀,不要再骗自己了,我是恶魔,你是恶魔的姐姐,咱们都一样,一样的。」
低低如诅咒。风声起,雨声骤,一切俱湮于风雨之中。
第二三章 水浸碧天失仙槎 私出
七月初七。
星月凄迷,如点点碎烁的水晶,挂在湛蓝夜幕之上,园子里花香浮动。
许雁志坐于清晓亭台阶,托住下巴,淡淡星光洒在身上,银辉交织,柔美似梦。
他心里也萦绕着一个柔美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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