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旭蓝人在半空无借力处,猛然见杖头伸到眼前,顾不得思量,伸手抓住,跃过那白衣人头顶,反而落到他上方。
「阿蓝!」
华妍雪喜极而呼,脸色却是苍白的,死死攥住了他的手,那是至死重生的惊险,眼光忍不住向下滑去。
白衣人摇摇晃晃的,一步步走了上来。
他本来一个人完完全全裹在一片白色里,这时更加的白,——还添上了雪似的脸色。
居高临下,华妍雪看得很清楚,他年龄不大,顶多十四五岁,因而刚才躲在杂树丛中看阴影之下的人,只觉他单薄纤弱。
那件白袍,粗麻织成,式样异常古怪,仿佛是一大块粗麻布不经剪裁而成,一层层卷在身上,前襟泛起层层涟漪,此刻缩手回去,连法杖都隐没在宽大的白袍底下。
这般简陋古朴的一件衣裳,着于他身,就象穿着华贵无比的皇袍。
银白头发在身后飞扬若舞,流星光芒四射为他点缀,划出一道道艷丽的火花。
眉心闪耀,是一块星形的透明宝石。眉下,眸深似海,看不见底。
冰雪容颜,冰雪眼眸,冰雪的人。晃得看不清他的表情。
即使从下面走上来,仍挟着非同一般的凌厉气势,宛若天神下界。
华妍雪看着他一步步逼近,心里忽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说不准究竟是什么令她突然患得患失起来,好象他是那样熟悉的一个人,早就镌刻在自己的生命之中,灵湖白帝山头相逢,她从未见过他,然而早已认识他。
「小心。」裴旭蓝在她耳边提醒,匍匐在地下的十数名白衣人已然站起,不声不响的,围了上来。
「让他们走。」
白衣少年语音清亮,可是冷冷冰冰,似不带半分人情味,「不过是两个小孩子。」
不止是这个人,还有这个人的声音。早该听到过的不是吗,早该是非常熟悉的不是吗?可是,他刚才说什么,——华妍雪努力把思绪收回来,他说:小孩子!他看起来也大不到哪里去!华妍雪抿了抿唇,想起了自己砍他一剑,他却毅然决然将已经快速坠落山崖的裴旭蓝抢救下来,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皱眉打量他一番:「你还好?」
白衣少年一皱眉,掩不住气恼。在承接了天空中流星所传递的冥冥力量以后,本来已经筋疲力尽的他察觉到底下埋伏有人,以全力一击,却发现不过是两个好事窥探的半大孩子,精力耗损过度不说,背上还挨了狠狠一剑,居然那个女孩子,只是轻飘飘问一句:「你还好?」
更可气的,她问的时候还大皱其眉,很不耐烦、很迁就的样子,似乎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要不要我砍你一剑试试?」他语速流利,十分纯熟,可是语调起平不分,颇为古怪,倒象是外国人学说话。态度傲慢,目下无尘。
刚才发生的一幕太过突然,瞬即转变,乱石阵里那群白衣人只看见华妍雪出剑,却没看清楚这一剑是否斫中了少年,听他这么一说,忙乱起来,十七八道愤怒的眼光朝着裴华射来。
华妍雪道:「嘿,你这人好不讲道理,不是你无端端冲下来,凶神恶霸似要取人性命,我会伤你么?」
更多怒目横视,对着裴华两人。
华妍雪从来天不怕地不怕,越有人挑衅她越来劲:「算你命好,我师弟没事,不然,哼,就不是斫你一剑这么简单了!」
少年看向她,仿佛这才看清了她,眉宇间闪过一缕惊愕,有一点点无法抑制的笑意在眼底深处闪烁:「躲躲闪闪,窥视别派练功,被发现了会怎么样?小丫头,没有家教的么?」
他年纪不大,一开口便居高临下教训人,显是一向养尊处优惯了的。裴旭蓝不想多事,拉了华妍雪一把:「我们好事冲动,不意沖犯尊驾,还请见谅。多谢兄台方才冒险相救。」
他一开口,白衣少年眼中些微笑意立时消散,双眼一翻,傲然向天:「既知犯忌,还不从速离开!」
裴旭蓝笑道:「是,是。小弟告辞。」
他俩与白衣少年擦肩而过,华妍雪忍不住回头再看,那人背后暗红的影子比之前越发扩大许多。她咬了咬唇,问裴旭蓝:「你怎么样,没受伤罢?」
「我没受伤,倒是那人受了伤。」裴旭蓝沉吟,「这群人来历不明,那些人看起来是其属下,你猜得出他的身份么?」
华妍雪不屑撇嘴:「装神弄鬼,谁知道他使什么鬼蜮伎俩!」
裴旭蓝微笑道:「那个是异域术法,我们不懂,但师傅说过,远古时代原本有些异术,只可惜年深月久而湮没,未必是甚么鬼蜮伎俩。」
停了一会,又道:「正因这样我才奇怪哪。你注意到那个人一头白发,还有他们的装束,这批人该是瑞芒人,却跑大离来施展异术,好不可怪。」
华妍雪道:「他是什么人,和我们无关。你好奇心怎地忽然这么重了,之前还教训我哪,无关清云之纠纷,决不介入。」
裴旭蓝笑道:「怎么说都是咱们窥测在先,他还救了我,你却又伤了他。是有点对不住人家呢。」
华妍雪沉着脸道:「烦死啦,有完没完!我不想提到这个人啦,阴阳怪气的,比冬天里的冰还冷!」
裴旭蓝不明白她为什么好端端生气起来,小妍从来都有着无穷好奇心,丁点大事都要追根究底,何况今晚发生的事情那么奇怪。但他素来惯着她,柔声道:「好好,不提了。小妍,咱们该回去了罢,赶在天亮之前熘进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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