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妍雪牵着缰绳,缓缓走开了两步,裴宅边上一条溪流蜿蜒经过,记起她初次来到裴宅,两人在荷花池边玩耍、遇险、逃遁的种种情形,微微而笑。时间过去很久很久,和旭蓝朝夕相处也很久很久,初见的记忆,仍旧是那么新鲜澄澈。
「姑娘。」
华妍雪回头,一个道士装束的老头儿和颜慈眉笑呵呵,白须飘飘,颇有几分道骨仙风。
夜深人静,这个人居然走到了身后,自己尚且懵然不知,必定没有那么简单,妍雪客客气气与之打个稽首:「道长,有何指教?」
老道笑道:「姑娘何其客气。实不相瞒,贫道略通星卜看相之术,偶过此地,见姑娘相貌贵不可言,为老道生平仅见,这才上前冒犯。」
华妍雪这才注意到那老道手里,拿了一根竹竿,高挂一张白布,上书四字:铁口直断。
华妍雪差点笑出声来,可这老道突如其来,神出鬼没,实在不太象普通算命看相之人,她虽一向性子风风火火,心实甚细,笑道:「敢闻其详。」
老道摇晃着脑袋:「姑娘,你天庭饱满,目如朗星,是大富大贵之相。然身世不明,扑朔迷离,命理混乱。」
华妍雪一呆,不料这老道短短开场白后,第二句 「身世不明,扑朔迷离」八个字,便直切心事。她竟有几分恍惚,追问道:「道长你看我的身世,几时明朗?」
「此去五十里以西灵湖山,今夜三更时分流星若雨,姑娘命理将会出现不可思议之转折。」
华妍雪见他说得那样煞有介事,想了想,撇嘴笑道:「道长此言差矣!夏时流星雨,只要天气晴朗,年年可见,又何必如此郑重其事跑去什么灵湖山呢?」
老道哈哈笑道:「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今晚数万流星雨星迹行经黄道十二宫,如此奇象,千载以下难逢。除灵湖山而外,他地他时,都难窥其全貌。」
华妍雪渐渐敛去了笑容,思索一会又问:「道长刚才说我身世不明,是否还能多以见教?」
老道忽摆起了谱,神秘兮兮道:「天机不可泄露,姑娘如欲一探命理,不若今夜一至灵湖山,必有所见。」
他瞧着华妍雪仍旧只是沉吟,又复笑道:「老道与姑娘萍水相逢,素昧平生,老道即便虚诳招摇,也无需犯着清云剑灵,招老大一个冤家。姑娘不信,老道自不勉强。但命与年、月、日、时,刻刻相关,倘若贻误时机,姑娘你或许今生命理改变,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啊!」
华妍雪惊疑不定,随口问:「你知我的来历?」
老道哈哈大笑:「这个却是取巧。姑娘换过了衣裳,但你看看座下的马。」
「嗯。马屁股上刻有清云烙印,道长自是容易猜到我的来历了。」
老道笑道:「姑娘聪明得很,一点就透。还有一个原因,这期颐城中,如此美貌绝俗的姑娘,除清云园而外,复有何人?」
华妍雪笑而不言,只觉这老道言语风趣,句句言语深合其心,拍马讨好全不见痕迹,不愧是行走江湖的相算之士。即使他乱说一通骗了自己,倒也并非那么可恶。
道士似猜透她的心意,微笑道:「贫道言尽于此,就此别过。临行送你一首偈言,可牢牢记在心间:虽是雁行同气者,反成背面不相亲。只恐阴阳并易胞,四海相逢断恩情。双眸浑似月遮云,喜与太阳相约倚。阳宫日月问荣华,禹门一跃过天池。」
扬长而去,唯有八句偈言遥遥送入耳中。若说这道人诚心虚诳,又不骗人钱财,先前所说那八个字惊心动魄,最后留下的偈言,句句似有所指,华妍雪咬住下唇,心神恍惚。
第二十章 雨落流星凌紫霞 流星
「只恐阴阳并易胞?只恐阴阳并易胞?……这是什么意思?」那老道所念八句偈语,并非通俗易懂的大白话,华妍雪只能听其音,揣其意,一时无法断定字音相合,她囫囵先记住个大概,想着以后慢慢琢磨。
自己的身世,不清不楚总是事实。但不清不楚的身世背后,是否还藏着其他秘密?华妍雪多少年来已经思量无数。慧姨的想法,她连猜带蒙早就知道了,那是怀疑她和冰雪神剑吴怡瑾有关,然而证据不足。华妍雪并非甘坐着等到真相自然大白的人,早已多方打探,始终也得不到明晰线索。恨不得返回家乡,见到父母,仔仔细细问上一遍。可是她作为未出师的清云弟子,闯闯这期颐附近都算犯规,再想回到数百里之遥的家乡,纵是她百出机变,却也属难能。
夜半梦醒,她常常惶惑:这件事情既然那么难以弄清,只怕内中别有曲折。她八成并非冰雪神剑之女。
这本来也没甚么,可是慧姨未免失望透顶,一想到这点,便让华妍雪隐隐害怕。最害怕,她不是慧姨预想中的人儿,慧姨对她,便失去了一向的爱。自然,慧姨那样的好,即便她不是她心目中的人儿,慧姨也不会因之改变态度。可是,她知道,在慧姨心里,就一切都不一样了。她妍雪,再也不是慧姨心目中与别家殊异的存在了。
这道士莫名其妙冒出来,莫名其妙说上 几句莫名其妙的话,按华妍雪往日性情,自必大怒。可是她没有。她直觉地感到,这道士来历不简单,其言有据。
「只恐阴阳并易胞?」若她不曾听错这句话,并解错其意,这岂非是说,自己身为女儿身,因此被人抛弃?华妍雪打了个寒噤,如此恶俗的原因,倘若不幸成真,那她绝不会是传说冰雪神剑蒙难之时所产之女,这和「阴阳易胞」的情境可隔着十万八千里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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