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头重重喘着气,结结巴巴尖声嚷道:「夫人快去冰衍院。白老夫人在那里,大发雷霆呢!」
许方一阵慌乱,叆叇第三代帮主白老夫人,虽早已不在其位,云姝仍对她极为尊重。节前她因为孙子宗质潜的婚事,惊鸿一瞥回来过,没住几天就走了,怎么突然又会出现在清云园?急着问道:「老夫人?她怎会在那里?和谁生气呢?」
问了两三句,那小丫头乱手慌脚,早又跑远了。两人不得要领,只得忙忙赶去。施芷蕾本想跟着看看,但她们对自己很故意的藏头捉尾,何必跑去自讨没趣。无精打采的,又走回她那单人的小院子里。
方珂兰赶到冰衍院,已经围了许多人,都挤在后面园子里,有好些并不是担任相关职务的弟子,显然临时跑来看热闹的。她沉下脸清了清喉咙,顷刻间散走一大批。
这才看见那里的情形,不由微微吃了一惊。沈慧薇跪于廊下,眼中神色瞬息变幻,又似惊,又似怒,又似悲愤无限,嘴唇几乎咬出血来。有压抑不住的凌厉,象一把大火在野地里募地燃烧蔓延,竟是收也收不住。——那向来是温雅如水的一个人,从来不曾这样过。——然而看到她身前七弦零落,琴板四裂,阳光下宛若碎冰齑裂,方珂兰心往下沉了沉:遏云琴碎了?!
「这是怎么!」她喃喃。遏云琴是沈慧薇多少年来不离不弃相伴之物,心头积郁,所诉者唯有这一张琴。这般的碎裂了,恐怕不堪消受。
沈慧薇不能抑制地冷笑起来,泪珠一滴一滴坠落。很快掉转头去,不愿意看到这及时赶到的两个人。
「老夫人……」方珂兰勉强打起笑脸,然而白老夫人重重顿着凤头拐打断她:
「谢红菁呢?叫谢红菁来!」
方珂兰道:「帮主不在园内,老夫人,你老人家来到,怎么事前不让我们知晓,也好迎接啊。」
白老夫人双眼如欲冒出火来:「扯蛋!园子里放这么多人是吃干饭的,还是专为着来凑热闹的!我到期颐一天一晚,你说不知道?!」
方珂兰略为尴尬,赔笑道:「她是刚巧有要事处理……」
白老夫人冷笑道:「好!谢红菁不在,刘玉虹去京城了,这里就轮着你为大了,该着你来管?」
「这个……弟子不主刑责。」方珂兰略一沉思,回身吩咐,「去请陈夫人。」
许绫颜木然立于花荫之下。那廊下的对话,一句一句如焦雷过耳。到这时方才瞭然方珂兰在自己房中的那句话,「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可能不知道老夫人要来,谢帮主仍如常避开,任凭泼天的祸事不可收场,其意不问自明。此情此景,与多年前那一幕如出一辙,剎那间心脏仿佛被什么击中刺穿,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慧姐。」她轻声唤,早就失去知觉的盲眼之内,滚滚流下热泪,叫了一声,又是一声,「慧姐。」方珂兰轻轻握住她的手。
慢慢 盘清经过缘由,还是文锦云在清云日,有人向其夜施魔障,幸得沈慧薇暗中相随解危。但她不知如何认定了那人是白老夫人身边一名侍女叫向炎的,系由清云逆徒朱若兰改装,包藏祸心。起先她只对锦云加以警示,一来两去传出了风声,白老夫人本就对她极其不满,这一来更是认定她背后算计,特地赶来兴师问罪。
许绫颜听得「朱若兰」三个字,脸色就变了一变,知晓这事简直没法处理。
朱若兰是冰雪神剑吴怡瑾弃徒,清云十几年来一直在查访她下落,欲除去而后快,但音讯渺然。偏是沈慧薇对于自身的恩怨并不看得很重,如果老夫人为了别的事来问她的罪,当然是不予争辩,可事涉吴怡瑾,那又很不同,于是无可避免的愈演愈烈。甚至言下暗指白老夫人明知向炎真实身份,而有意包庇,终使老夫人大怒摔琴。
「向炎就是朱若兰,从何说起啊?」
许绫颜微微苦笑。方珂兰紧握她的手,募然觉得一阵冰凉,看她两颊如火,担忧道:「你又病着,别管了。」
许绫颜不语。耳听着陈倩珠走了来,传命把廊下的女子看守取押,等帮主回来权衡发落。
「向炎就是朱若兰,她既只对锦云说过,老夫人怎么又知道了?」
方珂兰听见她总提这个问题,知道不回答是不成了,安慰道:「你放心,老夫人带了向炎来的,等会叫了她过来盘问,总能水落石出。」
她向沈慧薇那边走了过去,扶之起行,微笑道:「慧姐,你别急,先上楼去,等老夫人消了气,我们……」
她是凑着沈慧薇耳边讲的,用意不叫别人听见,可是听的人似乎也浑浑噩噩,魂不守舍,忽然摆脱她紧走几步,又向白老夫人跪下:
「老夫人,朱若兰恩将仇报,叛师逆道,这里但问帮主、方夫人等也尽皆知晓,其人决不可信。她易容改名,化身伴在老夫人身边,必有所图,还怕她有心加害。弟子言尽于此,望老夫人三思。」
白老夫人为之一窒,随即勃然:「向炎对我是不是包藏祸心,不劳你操神了!趁你们几个都在,我就说明白了,向炎无论是谁,这个人我保定了的,断不许别人来说长道短,背后算计!就算有朝一日我把老命犯在她手上,也同你们全然无关!」
白老夫人绝不肯过多停留,甚至不肯待谢红菁归园,带着向炎大摇大摆扬长而去。云姝留她,她只冷笑甩下一句话:「这清云已是你们的天下。谢帮主硬是不愿意处置那个逆师叛道、诛杀师长之人,还放任她那般自由自在。我若一味不知趣的死赖在这,赶明儿也不必等谁来有心加害,我就只待在此挺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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