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以来,她的身世如此飘忽,带有无穷神秘,以她年少却缜密的心机,也仅能获知自己来历不寻常及母亲姓施这两点,这个奇丑无比的怪人,却显然是知道些什么的!
突然之间,施芷蕾不觉害怕了,甚至连他带给她的侮辱伤害也暂且减轻数分。——若能因此而了解自己的身世,那么,即使受了一掌,也还算是值得的罢?
她沉默着,明澈眼内隐隐多出几分期待。
丑人的恍惚没能维持多久,一掌击向右边大石,恢复恶狠狠的语气:「玉璧在哪?快交出来!」
芷蕾尚且稚嫩的唇边浮出冷笑,这个人,也未免太把她看轻了,当她普通十岁的女孩儿来威吓么?
「原来,你也为那个而来。」她扬首,神情鄙夷,「你死心吧,我就是死了把它扔进臭水沟里,你这癞蛤蟆也别想得到它!」
这言辞如此刻薄,施芷蕾以 极快语速一口气说完,不由感到一阵痛快。谢天谢地,多亏这半年来与小妍「近墨者黑」,要不然,她可能连有这种骂人法子,都不会晓得。这话说出来当然没半些好处,只是既然要受辱,何必一味忍受?
那人果然狞笑出声:「好、好个丫头!」
笑声里杀气腾腾,他迈步向前,「我倒要看看,一个十岁的小丫头,你逞强到什么地步?」
手里玩弄似的,多出一根皮鞭。
那是一根金碧辉煌的鞭子,用纯金锻造,通体柔软,手柄部分更镶满了珠玉翡翠,珠光耀眼。这丑八怪似的怪人,使用武器,却似暴发户一般。
「第一鞭,抽你师傅。」
他出人意料地说,一鞭挥舞而下,流曳出刺目白光,分不清是天空中的闪电,抑或鞭子本身的光芒。芷蕾向前踏出一步,未及有其他动作,那鞭子已然横贯而下,实实在在击在许绫颜身上。
他才笑道,「这叫杀鸡儆猴。」
「师傅!」
那鞭子里似乎有着叫醒昏迷者的力量,许绫颜嘤咛一声,居然缓缓甦醒过来,芷蕾跪于她身侧,哭着又叫:「师傅!」
若那人侮辱自己,无论如何,她不肯哭给他看,可是他恶毒之极,居然在打了她以后,又找师傅下手。
师傅因她受辱!
许绫颜于瞬间清醒,一伸手,即把施芷蕾拖向自己后面,勉力站起,那怪人咯咯轻笑,手中长鞭不住凌空虚击,许绫颜惊觉:「是你?!」
「是我。」丑人嘻笑,「手下败将,我们不必比了吧。」
许绫颜摸向袖间,还好弓箭犹在,虽非这人对手,总可以支持一会,警戒地问:「你待如何?」
「我嘛,太简单了,你难道不明白?」丑人笑着,眼睛又一次掠过施芷蕾,闪过那种恶毒之光,「我要杀了这小姑娘。」
许绫颜道:「休想!」
「休想?」丑人哈哈大笑,语气轻蔑,「你们清云十二姝空有其名,只剩下一张嘴,此外还有什么?我可不是阴阳老怪那个蠢蛋,好容易出谷来,上个大恶当又自行回去了。」
许绫颜一声不作,只听着他一人歇斯底里发泄。每逢她这种状况,施芷蕾即知她完全处于下风,甚至可能身受重伤,暗想:「师傅为保护我受伤多次,我决不可再令她受屈。」密切注意两人情形,一有必要便抢至许绫颜之前。
谁知许绫颜突然摇晃,口唇之间,缓缓流下一抹血痕。施芷蕾大惊,见她趔趄倒退,指住丑人:「你、你……」
丑人笑容在那张丑怪脸上分外可怖,深刻冷峻的笑意,似在遍布伤疤的脸上又加几道刀刻般痕迹。「我什么呢?」他用异常「无辜」的语气笑问,「许姑娘,你不能忘记我是笑里藏刀,惯会用毒吧?」
许绫颜此时甚至手指甲里也流出毒血,她说不出话来。
丑人幽幽道:「你别用内力,老老实实坐下来,就不会发作那么快。我替你仔细算过,一个时辰总撑得住的,一个时辰之后,金针圣手动作再慢,也找到这来啦。所以,你不要担心,我暂且还不杀你呢。」
许绫颜咬牙:「你还不如杀了我——」
「为什么要杀你?」他笑得开心,「你七窍流血的下去——对了,你眼睛瞎了,那里没了感知能力,流不出血,是五窍,——她见了,也会心疼的呀。你是她生前最怜惜的小妹子,年轻轻就瞎了眼,断绝了一生指望。」
「不要说!不要说!」
许绫颜募然发狂,双手蒙住了眼,叫道,「我不是我不是……她的好妹子……」
她吐出最后几个字,不知是没了力气,还是想起何种前情,竟然一字比一字说得轻,到末了细如蚊鸣,在雨中全然听不见。
这个神情,施芷蕾很熟悉,第一次在两个孩子面前提及眼睛,她有类似的失常,只不如今夜之剧。看来,这是最容易令这柔若春水的女子掀起波澜的伤口,任是谁提,都不能保持自然。而这个丑人,无疑故意在此伤口上撒盐。
丑人漠视无睹,一步步慢慢走上来。手中黄金鞭闪着光,这人心思莫测,浑不知他下一个想要对付谁。施芷蕾挺身护在师傅跟前。
他轻易发现了这一点,眼里不知是嘲讽抑或赞赏,微晒说:「你们这群女人,都是这样,以为临事挺身而出,就如何值得自傲,符合甚么气节大义。岂不知若不问情由,自不量力,无非自寻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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