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蕾又长高一些,秋风乍起,她穿得甚是单薄,更显瘦弱。神气淡漠了无生气,便似从前在尧玉初见她时的模样,不复两人相处时常常笑生两靥,华妍雪心头一热,道:「什么话,我当然陪你去的。」
冰衍院门前悬灯结彩,热闹非凡,三人从后角门悄悄熘进去,未到花厅,已听见里面笑声阵阵。一张望,居然谢、刘、许、方等齐至,花团锦簇满满一厅的人,难怪藤阴学苑的剑灵们今儿个下午齐齐放了假。
几个小孩一出现,满屋笑声皆止。
沈慧薇反陪在末座,一转头见到,顿时呆住。
此事太出她意料,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脸色变得苍白。回到冰衍院,她明白两人早晚相见,自以为鼓足勇气,但等见到了,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她有些畏怯地转开眼神。
华妍雪心里无端沉重,觉得哪里很是不妥,过来拉着她道:「慧姨,芷蕾挺想你的,我带她过来玩玩,你不怪我吧?」
沈慧薇道:「当然不。」但妍雪碰到她手心,竟是湿漉漉的,一手冷汗,再看她的微笑,极力做得自然。妍雪想起自己昏迷为她所救,醒来时,她也是很古怪的,但和今天不一样。
「哎,来得正好。」刘玉虹笑声朗朗,一把拉过旭蓝,「小子,刚好有喜事告诉你!——慧姐同意收你为徒啦!」
裴旭蓝垂着眼睑,透过浓密长睫,闪电般的眼神向沈慧薇一瞥,惊喜地笑了。
华妍雪一时忘记了疑惑,喜道:「慧姨,这是真的?」
许绫颜笑道:「自然是真的。我们原在计议着,等慧姐生辰,索性两喜并做一喜,既贺生日,再拜师傅。」
沈慧薇苦笑道:「这拜师一节,还是免了吧。以我如今的身份,如此大张旗鼓,岂不嫌轻薄。」
许绫颜柔声道:「慧姐不需过谦,慧姐重开山门,乃清云之福。」
沈慧薇嘆了口气,不再说话,意态间甚是萧索。谢红菁开口道:「慧姐既然不愿意,也别太勉强了。这样罢,拜师还在那一天,让旭蓝稍具其意就是了。至于小妍……还是不变呢,还是也一起收了?」
沈慧薇一直让妍雪拉着她的手,没有松开,这时候手指微微用力,让小孩离她更近些:「小妍还是照旧吧。」
华妍雪眼珠一转,笑道:「那这样的话,阿蓝以后算不算我师弟的呀?」
沈慧薇道:「也……是吧?」
华妍雪大喜,雀跃起来:「好极!好极!」
一屋子人当场都笑了,旭蓝顿时红了脸。许绫颜替他俩打圆场,笑道:「这样才好,以后同在慧姐门下,原应特别友爱才是。」这更加欲盖弥障了,难得华妍雪脸也红了,眨眨眼,亡羊补牢地说:「以后有个师弟让我欺侮了,简直是好极了!」
方珂兰望了望无形中被冷落的芷蕾,笑道:「小妍搬了,芷蕾一个人住,是不是有些冷清?」
施芷蕾回答:「还好,也没觉得。」
她一开口,沈慧薇情不自禁又是微微一颤。芷蕾清亮的眼神朝着她看来,说道:「那天在幽绝谷,冒昧打扰了慧夫人,敬羡至今。」
这句话说出来,满厅寂然,好象她说了一句很古怪的话似的。沈慧薇展起笑颜,道:「施姑娘说哪里话来?施姑娘你——今后若想来玩,只管过来。」
施芷蕾微笑道:「是,多谢慧夫人。」
许绫颜侍女碧烟匆匆走进,面带惊慌:「绫夫人,胡老爷家有信来。」呈上一信,方珂兰代接在手,未拆,脸色已有些变。——封口处两股白线,这是凶兆!
迅速把信启开浏览一遍,许绫颜问道:「出了什么事?」她目不能视,感 觉之灵敏远胜常人,从碧烟的语气和鸦雀无声的反映来看,已知不妙。
方珂兰看看她,道:「绫儿,你妹妹妹夫,于月前去世。」
许绫颜默然接过信笺信封,指尖碰到那两股白线,问:「胡家传书人在何处?」
碧烟道:「在前面嘉华堂。」许绫颜道:「嗯。」慢慢起身,「慧姐,真是对不住,小妹……小妹先要告退。」
沈慧薇站起,说道:「节哀顺变,多保重。」
她声音里流露出关切,和以往有着明显不同,而且这语气,似乎很是熟稔,似乎她对她,是惯常如此。许绫颜眼圈儿陡地一红,面上浮起些许苦笑,「多谢慧姐。」方珂兰不放心,跟了出去。
花厅上诸人逐一告辞离开,到最后,只剩下了沈慧薇,和三个孩子。
施芷蕾倚着门,怔怔遥望天边。
沈慧薇看着她,眼中神情变幻,忽悲忽喜,似是突然之间,忆起无数往事,低声唤道:「施姑娘。」
施芷蕾回头,她忙收回眼光。芷蕾淡淡一笑,说道:「我和小妍她们都是一样,你叫我的名字罢。」
沈慧薇咬了咬唇,道:「沈慧薇禁居待罪,凡为剑灵,除了小妍和旭蓝,皆当尊重。」
施芷蕾笑道:「夫人太客气了罢?夫人所收门下即是剑灵,却有哪个敢不敬慧夫人?」
这句话从本义上听固然大有道理,若是想得深一些,又有说故作姿态之意,沈慧薇答不出。华妍雪怕她更说出什么,轻叫:「芷蕾!」
施芷蕾目中寒意忽如冰雪融化,沈慧薇绝世风华,疏淡自许,终于消解了她来之前暗蕴的敌意,微微笑了起来:「慧夫人,芷蕾见你,极是亲切,望夫人勿以疏远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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