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到这一句时,嗓音不禁微微发抖,她纵然在面对极可怕的敌人之前,也不曾失过常态,妍雪很快觉察,问道:「阿姨,你不舒服?是不是伤还没好?」
许绫颜轻轻摇首,追问:「你生日在哪一天呀?」
「八月初二。」
「八月初二?」许绫颜双目间光彩瞬息黯去,「日子好巧,小妍确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这两天清云旦行夜宿,都是许绫颜与施芷蕾同寝,但这一晚,芷蕾说她受伤已痊,要与妍雪同住。俟闲人退去,华妍雪才笑道:「鬼鬼祟祟的,你倒底想干什么啊?」
施芷蕾斜倚在床上:「你猜猜看?」
「你……」华妍雪一时未接下去,只将双目牢牢锁定在她看似漫不经心的表情里,双手合什作感嘆状,「我可佩服你,要是我心里装了这么大一件事,早就坐立不安了。」
施芷蕾上排贝齿轻咬下唇:「我也不是不想。只是,若被她们看了出来,哪里还走得成?」
「真想熘之大吉?」华妍雪睁大一双晶莹美目,「你真的要走?好象有很多人都想害你似的,要是没有她们在身边,很危险哪。」
「小妍!」施芷蕾骤然欠身坐起,「我义父和叔叔……他们养了我十年,越是危险,……他们只怕也越是难免。我必须要回去,可是绫夫人她们不会同意的。」
她握住了妍雪的手,神情楚楚:「我只能与你商量,只能靠你替我想想办法。」
华妍雪笑道:「你少来?你自己早有主意了,哪用得着我来做军师。」
「不。」施芷蕾看着她,「你知道我从未离开过深山一步。」
华妍雪愁眉苦脸:「好一顶大帽子,你倒真会给我出好题目。」
于是不再言语,在床边闷坐了一阵子,起身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了几遍,吹熄灯烛。
两人和衣而睡,芷蕾只是等着。静静听着街角落的更鼓迢递,长长远远一声声传过来。
三更后,华妍雪悄悄问着:「醒着么?」施芷蕾伸手握住了她。
两人提鞋裸足下楼,且喜风声不动,让她们神不知鬼不觉熘出了旅馆。
清云所住总是当地最豪华的旅馆,在这一家隔壁,还有一间普通旅馆,后墙不高,妍雪明知清云众人武功高强,两人想要逃走谈何容易,唯一可脱身之机是取出其不意之道。这时把芷蕾带了出来,绕至隔壁旅馆后墙,两人爬树翻墙而过。
后院靠墙一熘矮房,人未至先闻着一阵阵臭气冲天,原来是一排马厩。华妍雪刚想钻进去,施芷蕾在后面拉紧她手,却是一步不肯向内了,满含疑问地望着她。妍雪耳语:「别无他法。」
施芷蕾苦笑,终于要见父叔的欲望战胜了怕脏怕臭的心理,眼见妍雪一头钻了进去,也就不再踌躇。
马匹夜间防止喧噪,上了口嚼,这里除了空气混浊气味难闻以外,实是个绝佳的躲藏所在。
施芷蕾起初心头剧跳,恍惚不安,只觉棚低人促,到处骯脏,手脚也没个放处。华妍雪伸手过来,牢牢握定她,两个女孩子头脸相对地挨在一起,相互听得见对方的呼吸,守着夜深人静,一点点更漏,渐渐一声声呼吸也融合到了一起。
眼见天时放亮,人语、脚步、车马喧嚷多了起来,每有一点声音,两人便紧张一阵,也分不清隔壁究竟是不是闹了起来,反正听了一阵响声异乎寻常,倒也始终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间中有人离店上路,牵过两匹马,但她们缩在最深处的角落,那人只在外头晃了晃,连朝又臭又脏的马厩角落望一眼的心思也没起,牵马走了。
施华相视一笑,更多几分把握。常人尚且不肯近此,清云即使发现施华擅自离开,谁会想得到花朵样的女孩儿,肯躲在这个地方呢?
忽听接连马嘶车喧,刘玉虹微微急燥而脆亮的声音:「两个小孩,料她们走不远,快追快追!」
这一句话说过之后,各种喧闹也归复平静,想是追出去四下寻找了。就这样逃过了无处不在的清云园?施华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
她们长久蜷缩在角落里,手足渐至麻痹,这般滋味极不好受,既然人走了,胆子便大了,趁个空档钻出马厩,另外找间空屋躲起来,挨到天色全暗,两人便凭着记忆,重往来路上回去。
在途非止一日,施芷蕾变卖首饰作为路费。大约是她们年纪幼小,又生得天然灵秀,讨人喜欢,一路上居然平安无事,从从容容进入了大山深处。
施芷蕾住在山里,从来只步未出其外,凭着当日出山的依稀印象,颇费周折,找到父叔所居山谷。却见半壁屋角倾颓,火烧的痕迹随处可见,地上到处血迹斑斑,不难想像当时剧战之烈。
施芷蕾怔怔而立,这般景象虽在她意料之中,但 当真映入眼帘,另有一番滋味。华妍雪劝她:「这儿没人,他们可能逃走了。」
施芷蕾道:「还有一个地方,跟我来。」
她步子轻捷,微风捲起衣袂飞扬,华妍雪一时被她抛下甚远,穿过一路崎岖来到幽僻山谷才赶上,芷蕾默默垂首而立。
花影如雪,日色如金,光影中十岁女孩的身形纤弱而单薄。在她面前,是浅浅两坯黄土,坟前有碑,刻得有字。
华妍雪刚要走上前去看个分明,忽觉一股大力如狂涛拍岸袭卷而来,在那瞬间另一股力道横地插过,抢先捲住了她。她小小的身体拔空而起,被人抱在怀间,两股力道相撞,象是碰上了巨岩大石一般,发出轰然响声,她只隐约看到前面的施芷蕾被突然出现的人群遮挡得密密层层,看不见人影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