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垂睨下眼帘,眼低似有怜悯一闪即逝:「侯爷经世之才,只可惜,子嗣无用。」
「你?!」沈玘一张脸涨得通红,偏又奈何不得。
「你说,」他陡然转过身,恨恨道,「何以断定是他动的手?」
宋离抬眸看向沈泽,沉吟良久,轻摇摇头道:「棋山事破于侯府并无半点好处,于博罗却是等待多年之良机。」
「什么良机?」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沈玘眼睛瞪得浑圆:「你的意思是,博罗早妄图入主我大辰?」
宋离不置可否,思量片刻,又道:「天下人皆知,九州皆归三殿下所有,引他犯下欺君之罪并非难事。沈公子机会无数,可却偏偏选了沈府并未参与之棋山私窑。沈小侯爷说他不知感恩,似有失偏颇。」
沈玘一怔:「引他犯下欺君之罪?三殿下离京对博罗有何益处?」
「三殿下时任安西大都督,若是犯错,最有可能前去之地便是荆州。唯有如此,清安君才能接近三殿下。今日之局面,表面看来是三殿下求助博罗国……」
「实际每一步皆在博罗国计划之内!」沈玘双眸圆瞠,厉声开口。
宋离眸光忽闪,黯然不语。
他两人一人趾高气扬,一人沉稳内敛,表面看来沈玘为主,实际却是沈泽为核心。
若只有沈玘前来,他几人此行定是为挟她为质,可沈泽……
她掀起眼帘,眸光在他两人脸上兜转数回,淡淡道:「小侯爷,进门之时,你为何唤我身后之人为慕云?」
见她悄声拦住明桉,沈泽蓦然扬起唇角,清亮的眸中似有狡黠一闪即逝。
沈玘还没能釐清沈泽与博罗相关事,闻言脱口而出道:「是沈泽告知。」
宋离将将握住明桉冷若冰霜的指尖,闻言倏地一怔。
四目交汇,沈泽眼里的笑意更甚。他不急不缓踱至两人身前,一边作揖,一边道:「姑娘希世之才,折之可惜。姑娘可愿随我回博罗,要名要利皆如姑娘所愿。慕云姑娘,」他眸光忽闪,淡淡道,「也能得偿所愿。」
宋离不及应声,明桉陡然抬眸,她映着雪色的眸间隐隐似有暗流涌动,唇色已如庭中积雪无异。
宋离紧握住她不自禁颤抖的十指,眉头愈发紧蹙。
「沈公子谬赞。博罗国有先生经纬之才,哪还有民女用武之地?」她拉住明桉手腕,一边拢进掌中,一边道,「慕云姑娘,也不劳先生惦记。」
沈泽的眸中掠过一阵奇异神采,他扬起嘴角,朗声道:「姑娘惊才绝艷,当真不知沈府何以知晓杜洛彤与姑娘之龃龉?何以知晓姑娘与二殿下过从甚密?」他微微一顿,待宋离听清簌簌落雪声,又道,「当真不知我二人为何今夜前来?这宅子周围又为何别无旁人?」
宋离一怔,听懂他话中意,她的眼里倏忽绽出笑意,而后轻拍了拍明桉的手,抬头朝沈泽道:「先生之才,无论在大辰还是博罗,建功立业都非难事,何必使那些见不得人的下作手段,平白污了声名。」
高手过招,攻心为上。
沈泽言下之意,是明桉背叛萧西,告知他回春堂中事,告知他神女与二殿下交情匪浅,甚至支开旁人,只为便宜他两人上门拿人……
明桉落了什么把柄在他手中,被空口白牙污衊也不吭一声?
方才掠过明桉脉门时她还只是怀疑,沈泽话说出口,她的猜想得以证实。
初入京城那日,只明桦一人守在宋宅。彼时他曾告知,明桉救回一重伤之人,衣不解带照料许久。那几月里,素来低调的沈侯幕僚亦未在人前露过面。
天乐出事那日,常据芳菲阁的明桉并未守在院中。
地动之时,小五曾提起三姐身子不适,白日里嗜睡难醒……
她只怕明桉依旧介怀青州时发生之事,没能多问几句。若她也常来常往芳菲阁,何至于到今日才发觉明桉有了身孕?
再看沈泽身条修硕,眉目俊朗,明桉时时处处皆显反常,孩子的父亲已不言自明。
「姑娘此话何意?」沈泽的视线轻掠过她身后,眸光倏地一黯。
看清他眸中轻寒,宋离的心上倏忽泛过一阵涩楚。
若在青州时没让明桉先行离去,她便不会提前回京,便不会阴差阳错救下沈泽……
她轻呼出一口气,举目望向西南方向的同时,淡淡道:「公子不知,清安君的十万博罗军,怕是过不了洛西关。」
「姑娘此话何意?」沈泽眸光骤沉,厉声道,「你怎知博罗军会从洛西关入?」
宋离瞟他一眼,眼里尽是理所当然:「莫非博罗人胆敢过凉州?十五载而已,博罗军已忘却定远军之威?」
见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宋离松开明桉,不紧不慢道:「沈公子,非君之物,莫要觊觎为好。」
话音未落,劲风划破积雪,破空声倏忽响起。
纷纷落雪里,碧色罗衣化身离弦之箭,破开雪幕,直奔廊下。
「小心!」
宋离没能看清沈泽身形,明桉的声音骤然响起。
她没来得及转身,一股大力从旁袭来。倒地的瞬间,碧色残影掠过发梢,拂经她身侧,残雪飞扬而起,又骤然席捲至飞身而至的明桉胸前。
「噗——」
明桉如同折翼之蝶,翩落后撤的同时,口中殷红似长虹划破夜空,又悉数沁入皑皑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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