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丰庆松口赐婚之事,萧西眉头舒展,颔首道:「你是?」
「爷,她是凤仪宫里的大宫女,若荷。」小四附耳提醒。
萧西笑容微滞:「母后有事?」
「回殿下的话,」若荷敛袂福身,恭敬道,「皇后娘娘听闻殿下今儿个回宫,特意嘱咐小厨房做了几道好几道殿下爱吃的菜。若殿下得空,可否陪娘娘用膳?」
人来人往之处,只不多时功夫,不少视线投落而来。
萧西蹙起眉头。
他与吴后素来「母子情深」,若是当下婉拒,怕会引人猜疑。
思及此,他提步上前,颔首道:「带路。」
一炷香后,三人抵达凤仪宫。
「站住!」
萧西已随若荷步入内室。小四刚跨过门槛,一柄长剑陡然横落身前。
他眸光倏凛:「这是何意?」
「明大人,」没等侍卫开口,若荷已折身而来,她朝侍卫挥挥手,恭声道,「明大人见谅,娘娘说今儿个想与殿下说些体己话,不让我等随侍在侧服侍。若明大人不弃,随若荷到偏院稍歇片刻,可好?」
廊下骄阳似火,清风许久不来。左右侍卫虎视眈眈,视线更比日头灼目。
「无妨。」小四抬眸望向不见天日的里间,沉吟许久,摇摇头道,「凤仪宫前景致颇佳,且容在下驻足。」
内闱深深不输前朝,吴后之用意,尚未可知。
*
「璟儿来了。」
凤仪宫内珠影翩摇。
宽敞的偏厅四下无人,只一名脸生的婢女候在珠帘侧,目光闪躲,手足无措。
偏厅正中置了一方金丝楠木圆桌,桌上八菜一汤皆用碧色瓷盏盛装。浮光过处,白雾裊裊,鲜香四溢。
「前几日听宫人说起青梅正当时,母后让人从宫外买来了上好的青梅酒。」吴后掀帘而出,「璟儿快坐下尝尝。」
许是巧合,吴后今日未施粉黛,模样像极彼时因丧子之痛,夜夜垂泪时。
四目交接,萧西心头一颤,下意识避开视线,顺势落座桌旁。
「前日里没能留璟儿用膳,今日便当作是母后为璟儿接风洗尘。」吴后端起琉璃盏,和颜悦色道,「我儿此去南州受苦了。」
再如何别有所图,如是慈母颜色总让人难以推却。
「谢母后恩赐。」萧西接过琉璃盏,一饮而尽。
吴后眸光,眼角因下弯堆出好几道褶子:「璟儿来,这是惠州今岁进贡的梅菜,快尝尝。」
苦夏无尽,幽幽庭院只母子二人同桌而食。
此间情形太似昔年摄政王府。
萧西抬眸望向吴后,喉咙里蓦地泛出涩楚。舐犊情深,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见她抬眸望来,萧西黯然敛下眸光,接过玉勺。
「咳咳咳——」
「咸了?」吴后双眸圆睁,手忙 脚乱翻找一阵,又瞪向门边,怒斥道,「杵在那作甚?还不倒茶来?」
「是!」婢女忙不迭地走上前。
不等她倒茶入盏,萧西一把夺过茶壶,就着壶口灌了好几口。
「可好些了?」
萧西正欲抬头,眼角余光里瞥见婢女不自觉颤抖的手,心头猛地一沉。
他陡然抬眸,看清吴后的剎那,脑中忽而天旋地转。
「如何?」吴后神态忧切,视线却已越过他,看向帘后之人,「愣着作甚?还不快过来?扶殿下进屋歇息。」
萧西只觉脑中嗡嗡作响,眼前之人好似瞬间生出万千重影。
他耳闻永巷长夜哭,眼见莲池秋水寒。内闱纷乱不输前朝,他怎会奢求母子情真?
「殿下?」
珠帘摇曳声惊心,他听见粘腻如蜜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嚓啦——」
耳畔依稀似有瓷盏碎裂声,眼前的慈母面具倏忽化作万千道刺眼辉茫,悍然拂去岁月之尘。
名为赵璟之的十年光阴,再不闻舐犊情深,再不余一丝牵绊。
第六十章
「离姐姐,赤豆入锅已有半个时辰,你快瞧瞧,可软糯了?」
「急甚?怕杜郎等不及?」
玄青河畔,宋宅后厨,笑语欢声漾,荷叶暖风长。
小梨耷拉着眼皮倚着门边,时不时回身张望,尾巴翘起又甩落,似乎百无聊赖。
膛炉里的火烧得正旺,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将军府千金守在灶前,双颊被膛火照得通红。
宋离递上帕子,笑道:「无需再添柴火,快擦擦汗。」
荷风悠潜入窗,香气倏忽四溢。
「成了?」萧天乐双眸透亮,接过帕子,急急忙忙站起身。
「站远些,小心热气灼人。」宋离一边解开锅盖,一边问她,「打听清楚了?杜大人明儿个要出门?」
「嗯!」萧天乐等不及热气散去,伸长了脖子往锅里瞧,「他侍从说,他与几名同窗约在芳菲阁吃茶。姐姐,明儿个你与我一道去可好?」
宋离的唇边漾出笑意,揶揄她道:「一口一个杜郎叫得亲切,送盏甜羮都不敢?」
「离姐姐最疼天乐!」萧天乐枕在她肩上撒娇,「到时众目睽睽,又当着阿姊的面,他定会手下。」
「你呀——」「宋姑娘!」
宋离的眼里带着盈盈笑意,纤纤玉手伸到天乐脑门前,还没来得及用力,院外莲池无风自动,小四的声音破开午后宁谧,急追荷风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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