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离眯起双眼,颔首道:「说她刚嫁进门,小叔便被人掳了去。孩子还没出生,相公又遇横祸。如今幼子又羸弱不堪……」
「小叔?」萧西摸出些门道,「她夫家是?」
宋离陡然抬眸:「听街坊四邻议论,依稀是姓莫。」
「莫?」萧西眸光忽闪,「是?」
「莫闻之』莫』。」
萧西叩着扶手的五指蓦然收紧:「此事存疑,以隐知秋之心性,怎会收父母俱在之人为义子?」
宋离不置可否:「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萧西举目望向天边月,许久没有出声。
月上中天时,他忽又望向内室方向,关切道:「天乐这几日都在你这儿?可还住得习惯?火急火燎跑来京中,不知惹了什么祸。」
宋离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
月色如洗,满堂初荷依依初绽,裊裊正娉婷。
她伸手勾住萧西微微蜷曲的小指,眸间忽而漾出潋滟春意:「满塘花开时,可否让小四小五出宫一趟?恰好天乐也在,孟夏节时办个菡萏宴可好?」
萧西放下心上烦忧,斜眼朝她道:「宋姑娘何意?只请明松明柏,没有爷的份?」
宋离抬眸看向庭中古槐,眼波随风流转,似落在他身上,又似越过他,落在墙边的青花瓷瓶上。
「萧公子事忙,」她回敛眸光,「吃味」道,「慕云姑娘还在夜抚《长相思》,公子不着急走?」
「真过心了?」萧西陡然凑上前,勾住她脖颈,与她额头相抵,「嗯?宋姑娘?」
宋离瘪嘴偏向另侧,双手抵在胸前,作势推开他:「慕云姑娘该着急了,公子还不走?」
「哧——」
灯下美人杏眸如横波,颦眉若远山。
萧西情不自禁轻笑出声,心上酥痒如青丝绕指柔,他将人搂进怀中,唇瓣顺着耳廓一路轻叼细啄,直至绯红如血的耳下。
「慕云姑娘姓明、名桉,是小四小五的三姐,姑娘当真要我走?」
宋离横波轻颤,抵在身前的双手陡然用力:「你!」
萧西轻笑出声,他松开双手,又忍不住探向她泛着红晕的颊边,翘起嘴角道:「明月,看我。」
宋离下意识抬起头。
柳目如镜映百川山海,山川大海间唯她一人。
「目之所及,心之所向。」
*
月上中庭,老槐上的「枭鸟」如坐针毡,不时面面相觑。
「哥,」小枭沉不住气,伸长脖颈往里瞧,「你耳朵怎么红了?爷在作甚?」
大枭一掌拍在他脑门上:「非礼勿视,别乱看。」
小枭瘪着嘴挪近几寸,不死心道:「哥,你说宋姑娘是不是真看上珏世子了?好几日不见,怎的一来就让爷去见慕云姑娘?」
小四垂目看向里间,又陡然收回,摇摇头道:「宋姑娘是为安爷的心。」
「安爷的心?」小五眸光忽闪,「从何说起?」
「若你出不了宫,你的姑娘一人独居宫外,身旁时有青年才俊往来。你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姑娘明明瞧见你与其他女子往来,却不闻不问,你会作何想?」
小五歪着头想了想,不解道:「他两人如是惦念彼此,为何从不言相思?」
「怜香坊中相思遍地,真心几何?」
「既然真心难求,」小五蹙起眉头,「爷为何不把人接进宫?」
「你啊,」小四轻嘆出声,「他两人所求,岂止真心?」
第五十八章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鸡鸣破晓,金銮殿中掠影浮光。
丰庆帝透过冕旒俾睨堂下,视线轻掠,鼻息轻拂。
沈侯立其左,眉目低敛,「老态龙钟」。吴相居其右,躬身敛容,「战战兢兢」。
秦礼泉秋后问斩,那些个常来常往的吴门中人敛眉息声,各个高高挂起。
多事之秋,百官最擅隐形匿迹。
慈觉垂目瞥向丰庆,正欲宣布退朝,堂下忽而一阵窸窣。
「陛下,臣有事要奏。」
慈觉抬眸轻瞥,却是闷头闷脑的御史魏循自门边一路小跑至堂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朝议之事素有章程,丰庆帝从不喜意外。
今日却有些不同以往,青州案落定,沈、吴门人定会「韬光养晦」,驻足观望。
魏循此举,或许是无心,却似递上了一张投名状——他并非吴门或沈门,而是只忠于陛下一人。
丰庆帝不动声色,轻抬冕旒,示意人上前。
慈觉会意,倾身朝堂下躬身,扬声道:「魏大人有何事要奏?」
「启禀陛下,」魏循额头磕地,伏在堂下道,「臣日前途经玄青东市,听市中商贾高声叫卖文物古器……」
文臣百官纷纷侧目,只以为魏循求功心切,已不问章法。
丰庆正觉不耐,又听魏循道:「臣见几样器物皆刻有龙纹凤章,便多问了几句。那商人称,那几只龙碗凤盏本就是宫中用度,他有门路从宫人手中买来御用之物。陛下,宫人转卖宫物以充私囊,望陛下严查。」
晴丝过处,杳然无声。
丰庆帝的目光透过冕旒,轻落在魏循微微拱起的背上,敛目忖度片刻,扣在龙案上的手轻轻一曲:「隐卿?」
慈觉微侧过身,低声道:「陛下,隐大人伤寒未愈,今日告了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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