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瘦子恨恨瞪他一眼,又恶狠狠瞪向倒地之人,忽然抬脚猛踹到那人身上,啐了一口,尖声道,「走!个晦气玩意儿……」
待脚步声消失在巷外,确认四下无人,宋离走出树后,提步朝那人走去。
「锵锵——」「咳咳——」
「珏世、公子?」看清那人面容,宋离蓦然瞪大双眼,「怎么会是你?」
她跪坐赵珏之身侧,一时竟不知从何下手。
他浑身上下污泥遍布,一席华服早成褴褛。
分明已如是狼狈,听出宋离的声音,他陡然转过身:「宋姑娘?!」
月色没能盖过他眸中湛亮,他情不自禁扬起唇角。
「嘶——」伤口被牵动,他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额边紧跟着沁出一层细汗。
「伤在何处?」宋离蹙起眉头,「可还能站起身?」
笑言「有缘自会再会」时,她不曾料想两人的再会竟然近在咫尺。
宁王父子性如游侠,与人为善,谁人会对赵珏之下手?
「姑娘见笑。」赵珏之的脸上浮出赧意,目光忽而有些躲闪。
宋离垂目扫过赵珏之周身,忽地伸手探向他不自觉颤抖的左腿。
「嘶——」
她的手将将触及他左腿胫骨,尚不及用力,赵珏之已闷哼出声。
她心里有了数,敛眉思量片刻,抬头朝巷口方向道:「天乐——」
「姐?」
轻巧如春风的脚步声随之响起。
不多时,萧天乐的身影出现在明处。
她一边应声,一边垂目扫过横卧之人。认出赵珏之的剎那,她步子一顿,双眸陡然圆瞪:「姐,珏世、他,他,谁跟他有仇?」
「一会再说。」宋离偏过头示意她近前,「赵公子腿上有伤,快过来搭把手。」
「宋姑娘,使不得!」赵珏之已面无人色,依旧顾忌良多,「我……」
「伤在左腿。」宋离置若罔闻,只利落拉起他右手环在自己肩上,转头朝天乐道:「小心些,别让他左腿着地。」
「好!」萧天乐搀住他左臂,一边用力,一边嘱咐他,「公子小心,别用左腿。」
赵珏之:……
夜风悠悠,落影婆娑,明月照归人。
若有似无的药草香盖过泥泞和血腥气轻掠过他鼻下,他的颊边忽而泛出绯红,又不敢惊动宋离,只得撇开眼看向另侧,尽几所能稳住身形。
「嘶——」
不敢倚在宋离身上,又怕耽误时间,赵珏之时不时左腿点地,又不由自主发出倒吸凉气声。
如是数次,宋离忽地停下脚步,松开他的手,转身朝天乐道:「天乐,你去巷口叫辆车来,让车夫进来搭把手,若是不愿,就多给几两银子。」
「好。」萧天乐抬眸看向赵珏之,秀眉微微蹙起,却没有多话,只朝宋离轻一颔首,又朝巷口飞掠而去。
「宋姑娘,我……」「把这药吃了。」
宋离低眉不看他,只从袖中掏出药瓶,举到他眼前轻轻晃了一下。
「这是,」她没来得及开口,赵珏之已接过药瓶,一把吞进口中。
瞥见他喉间起伏,宋离眸光一颤。
你不问问这是什么药?不担心我是那两人同谋?
触及他倒映月华的清亮双眸,话到嘴边,又被她悉数咽了回去。
「公子且先歇会儿,天乐她……」「离姐姐——」
她话音未落,萧天乐竟已翩然而归:「姐,车夫来了。」
宋离一怔:「天乐会武功?」
萧天乐急掠至她身侧,仰起脸道:「就会这几步流风回雪,只怪爹爹鞭法太好,若是跑得不够快,就得吃 鞭子。」
宋离:……扑哧。
因这几句不合时宜的俏皮话,宋离的心上松快不少。
坐上马车时,她已平复如常。
「离姐姐,玄青河畔怎会有贼人作乱?」萧天乐掀开车帘张望四处,又转身朝赵珏之道,「可是为财?」
宋离垂目掠过他周身,摇摇头道:「赵公子玉佩琼琚如常,并非为财。」
「那是为,」萧天乐双目炯炯盯着赵珏之,眸光忽地一亮,「色?!」
宋离斜眼看她,又敛目向斜倚在角落的珏世子。如今受了伤,倒的确有几分「病如西子胜三分」之姿。
她的眼里漾出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又在和赵珏之四目交汇的瞬间蓦然撇开。敛眸思忖片刻,她道:「是卖字帖之人?」
赵珏之眸光忽颤,不置可否。
「岂有此理!」釐清前因后果,萧天乐柳眉倒竖,怒道,「伪本在前,行凶在后,这些人眼里可还有王法?」
宋离却不搭话。
思量片刻,她抬眸看向赵珏之:「宋离连累公子。」
「姐?」萧天乐的视线在他两人脸上来回,「这是何意?」
宋离轻轻摇头。
珏世子「好古却不知古」,此事人尽皆知。若有赝品连珏世子都骗不过,此乃制赝人之耻。
彼时东市中人皆亲眼目睹珏世子同那人说话,最后却没能成交。同行看来,那人的「手艺」已不堪大用。
制赝人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珏世子今日之灾皆因她「多管闲事」。
「与姑娘无由。」不等她开口,赵珏之轻摇摇头,黯然道,「多数时候也能分出真假,只是平民百姓的日子本就艰难,多数又有一家老小要养,即便认出是赝品,我也不愿与他们多费唇舌。人心之恶便在于此,他们从不对镜自照,只将旁人之善视作愚蠢,视作理所应当。」他的眼里似有无奈一闪即逝,「今日之事是恶民之过,非姑娘善心之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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