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阳错也好,命中注定也罢,今日伊始,从无实权的安南大都督于南州落霞城觅得一立锥之地。
「我要你兄弟二人的命作甚?」
四周呼声震天,萧西心如明镜。他扶起黎家兄弟两人,恳切道:「我只需你兄弟二人平平安安活着,为我南州城百姓出心出力,可好?」
黎白两人眼眶泛红,连连颔首道:「但凭大人差遣。」
「齐将军?」
久候在旁的齐安淮正一脸黯然望着不远处的宋离,闻言蓦然一怔:「殿下?」
二皇子莫非是想让这些乡勇加入安南军?可各府士兵的人数皆由朝廷钦定,若是无故增兵,怕会惹人猜忌。
萧西看他一眼,一边颔首,一边大声道:「长亭义勇二十又三人,各个英勇无畏,能以一敌十。若此后安南都督府有缺,当以他们为先。」
齐安淮眸光一颤:「是!」
心细如发,方能看清长亭乡勇共二十又三人。通读军规,才能知晓安南军採用「替补制」,无战事时,缺一方能补 一。
只这一句,齐安淮便知叔父信中所言非虚。京中关于二皇子的传言,除样貌外,大多做不得数。
「这个月的月俸可发下来了?」萧西不知他心头震颤,偏过头问他。
齐安淮又是一怔,很快敛下目光道:「是,昨日刚发下来了。」
萧西点点头,转又朝黎白道:「黎大哥,安南都督府清水衙门,大都督的俸例没有多少。还望黎大哥不弃,代为转交各位义勇。」
「大人,使不得!」黎白双目圆瞠,连连摆手。
萧西握住他的手,轻摇摇头,缓缓道:「黎大哥,以后还有麻烦诸位的地方。你收了这银子,我才好再找你们。」
黎家兄弟与长亭乡勇面面相觑。少顷,他神情一凛,郑重道:「既如此,小人代各位乡亲谢过大人。」
「咚咚咚」几声,萧西的身前跪了一大片。
「诸位快快请起!」
风起处,青丝如柳轻轻斜,叶絮不沾身。
「爷,此处风大,还是先回营把湿衣服换下来吧。」小四走到他身侧提醒。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正能让数十数乡勇听清。
果不其然,乡勇们纷纷直起身,七嘴八舌道:「是啊是啊,大人快回去吧,可别着凉了……」「此处有我们,大人不必担心……」
萧西再三谢过,又细心叮嘱了好几句,才被众人簇拥着往下游而去。
等乡勇散去,萧西的身旁只小四和小五,宋离和齐安淮匆匆话别,而后马不停蹄朝他三人奔去。
萧西几人还在原地没有移动。
宋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赶上几人,大声道,「大人,可否让民女为大人诊一下脉?」
一盏茶功夫,「萧西」又成了「大人」。
小四和小五面面相觑,默不作声后撤了一步。
萧西转身看向她,许久没有开口。
直到风里的呼吸声渐渐平缓,他才收回目光,朝前方不远处抬了抬下巴:「可会骑马?」
宋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看见不远处的枯柳旁拴着两匹高头大马,交颈相靡,情态亲切。
「民女……」
宋离还没来得及开口,萧西已走向其中一匹黑马,拍了拍它的脖颈道:「这是青骊,那是赤影。」
青郦立时跑了两圈,马尾甩得极为欢快,又很快停在萧西身前,歪着脖子拱他。
见它嘚瑟模样,小五笑出声,远远道:「爷,赤影陪着他还不知足呢。」
萧西跟着扬起嘴角,回头看向他几人时,眼里还带着没褪尽的笑意。
这是这抹笑意,叫宋离想起少年昔日之爱马。
卧风听沙,执鼎问月,策马扬鞭萧萧万里,那是西凉儿郎故归梦。
如今却只能在梦中。
青郦引颈长嘶之时,宋离蓦然回过神。
她朝萧西走出两步,扬声道:「大人,民女不会骑马。」
「无妨。」萧西已经翻身上马,任青郦原地踱了两圈,而后一手勒住缰绳,一手伸向她,「上来。」
新日掠过春田枯柳斜照而来,光影点缀在周身,勾勒出他身形颀如松,晴丝荡如线。
「春风得意马蹄疾」,「鲜衣怒马少年郎」,都不及此刻,公子明眸盛五色,她在五色间。
「姑娘答应与在下同骑,在下便让姑娘诊脉。」萧西任青郦围着她转,左手始终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看样子,今儿个姑娘要是不上马,青郦能绕到地老天荒去。」
宋离仰头看向旭日春风里的他,眉心一点点蹙起。
心门紧闭之人从来如此,她有太多事需要思量,不会因为一时的门户洞开忘了近十年的步步谨慎。可自打心墙裂开一条缝后,想要回到刀枪不入时,便再也不能了。
与此同时,马背上的人也同样看着她,神情固执,不肯收回手。
萧西看清了自己落水时宋离眼里的松动,也知道险情过后,横亘在两人间形同天涧的鸿沟便会捲土重来。理性会重返高地。
可暂开心门之人,又岂止她一个?
人生短短数十载春秋,他等不及另一个十年蹉跎浪费。若有心门如墙,他来攻城略地。若有断壁颓垣,他来平地起高楼。
「姑娘?」
「……大人身上有伤,不可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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