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轻嘆一口气:「如此便不难理解楚子青为何会杀了沈环。」
「可是,」小五眉心紧锁,继又道,「他姐弟两人为何要死?沈环怕是沈府唯一的破绽,如今沈环已死,那『高人』再想送其他细作进府怕没有那么容易。」
摇颤的烛影里,久不作声的萧西指尖微蜷,眸光倏然黯淡。
小四飞快瞟他一眼,低下头想了想,轻道:「你我路过醉墨楼那日,若是没有救下宋姑娘,她会被被当作沈环之死的替罪羊。若如此,楚氏姐弟便无需死。」
小五下意识看向萧西,双眼蓦然睁大:「这和宋姑娘还有关系?」
春月斜照进窗,地上的倒影错落又斑驳。
四下阒然,唯有落影瑟瑟不定。
少顷,小四轻轻颔首,缓缓道:「宋姑娘聪慧,发现了沈环真正的死因,加之小齐将军想起楚子青师从东临剑阁,他与沈环之死有关这件事,迟早会被发现。」
小五福至心灵,接口道:「若叫沈府知晓沈环之死与门客楚子青有关,必会深究背后根由,到那时,楚子绯这枚棋子便有暴露的可能性。那』高人』心思缜密,必然不愿此种情况发生。」
小四点点头:「他二人在开口之前被杀并非偶然,楚氏已成弃子,只有伪造成为情自杀,此事成了沈府里的一桩丑事,府中人才会停止追查。如此,幕后之人便又能高高挂起。」
「南州竟有如此人物?谁人会如此大费周章地对付沈府?」小五低下头轻声嘀咕,忽地一顿,抬起头道,「爷,难道是京中的手伸到南边来了?」
春夜过半,案前月华凝霜。
萧西盯着烛火沉吟良久,抬起头道:「小五,把北岗的发现告诉小四。」
小五面色稍凛,转头朝小四道:「楚子青姐弟并非死于吞金,他两人皆是内脏俱损,经脉寸断,外表看着无恙,只在胸前留下了一枚乌青色掌印。」
「乌青色掌印?云水掌!」小四双目圆睁,颤声道,「云若水来了南州?」
小五摇摇头:「云若水的掌法已臻化境,若是她动手,那掌印应该更轻更浅。若我所料不差,应是她的亲传弟子。」
小四:「亲传弟子……爷,难道是吴相?!」
萧西眸光微滞,神色倏然清冷。
今日之朝堂绕「沈」「吴」两姓而转,沈侯乃两朝元老,关系遍及朝中上下,牵一发能动全身。吴门新贵亦不遑多让,吴相风头正盛,两派几已成水火不容之势。
小四口中的吴相名子昱,青州东临人士,自幼「文采斐然,形貌惊鸿」。
云若水,江南第一大帮逍遥门门主之女,豆蔻之年即以「一掌云水破山河」名扬江湖。及笄之年,她上剑阁论道,于玄武大街偶遇吴子昱,一见倾心,不惜与父决 裂,委身彼时籍籍无名的吴「潘安」,为他诞下一女。
庙堂江湖,才子佳人,梨园茶楼最喜此种桥段。吴相与云若水的廿年纠葛被写入话本,编成故事,举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难道吴相不知,此举一不小心便会让都督府与沈府交恶?」小五脱口而出。
萧西淡淡觑了他一眼,沉声道:「若如此,岂不是恰好遂了他的愿?」
小四神色微怔,随即冷下脸色。
吴相与沈侯同为丰庆帝股肱,却水火不容。祖籍长洲的沈侯与沈贵妃和三皇子血脉相连,同气连枝。若有一日三皇子荣登九五,吴相一派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萧西虽长于吴后膝下,却从无九五之心,此前十年也不曾与相府有过来往。
沈府盘踞南州百年,此前从未有吴门中人涉南州事,是以萧西不曾料想吴相已将棋子安入沈府中。
沈环之死是意料之外。相府中人快刀斩乱麻,利落弃了楚子绯这枚棋。
二殿下的介入是意外之喜。
——若无人发现楚子青胸前的掌印,云若水及其弟子便可继续深入沈府的计划;若有人认出了云水掌,萧西此前所为加上他与吴后的关系必会让沈府认定他是相府的同谋。到那时,为求自保,萧西只得立于相府同侧。
灯下三人心头透亮,萧西或萧北,自愿或被迫,相府浑不在意。吴子昱所需,不过「二皇子」这一身份而已。
惟有如此,相府和侯府才能真正的「势均力敌」。
小四抬头看向面目表情的萧西,眉心微微凝起。
京都浮华地,龙椅咫尺间。初到京城时,小四也曾怀疑二皇子是不是「王莽谦恭下士时」。
跟在他身边的第二个春分,萧西吃多了酒,一边嚷着「何处可採莲」,一边往宫外跑,说什么玄青河畔明月有约。后来累极,他抱着酒盅在荒废的宫墙边睡去,口中还在嘟囔「京城琼浆不若西凉烧刀」。
心思阴沉之人不会叫侍卫看见醉酒之态。君子如璟,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他又想起前年春分,殿下弱冠,丰庆帝不赐封号,不赏府邸,小五在永熙宫里气的跳脚,他却安之若素。
今岁春至,群臣旧事重提。丰庆帝口头答应,转头便诏封他为「安南大都督」,「发配」到了千里之外的南州……
九州广袤,京城路远。
小四本以为自家爷终于能远离是非,偷个三年五载的闲暇,却不想吴相的手已伸得这般远。
南州早非桃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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