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儿之后,头几年,我爸确实如他所言,收了心,那玩意儿……没有再碰,跟着我妈,二人一起,如当初那般,安安生生的打拼着事业,做着水产生意,老本行,上手容易,算是……从新开始。」
「我和我妈,我俩太天真了,竟然以为……以为生活从此以后,能够回到正轨,有了盼头,以为疯狂的赌徒,可以回头。」
「很快,当头一击说来就来。」
傅舟面色发青,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抢答道:「你爸……又去赌了?」
「嗯。」 颜岸哽咽了一瞬,而后,平复着心绪,接着道:「这次,更严重了。」
「我爸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大,越发暴躁,每回输钱,回到家里,除了破口大骂,竟然动手……打伤了我妈。」
傅舟气得浑身发抖,手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涩声道:「那畜生是不是……是不是也打你了对吗?」
妈的!!!
颜岸沉默了许久, 无声的默认。
「再后来,我妈她生病了……癌症晚期。」
「为了方便照顾,我找到辅导员,跟他说明情况,办理休学,请了假。」
「离校之后,白天,做家教,端盘子,晚上,夜场里,调酒卖唱,各种兼职,只要赚钱,我都做了。」
「然而……这些钱,不过杯水车薪,还远远不够。」
眼睁睁的,看着母亲的生命,随着时间的流逝,正在悄悄枯萎,抓不住,留不下,高昂的药费,让他几近绝望。
少年的肩膀,尚且稚嫩,担起的责任太过沉重,尽管快要崩溃,面对母亲的时候,依然强迫自己扬起笑脸,从不抱怨,从不叫苦……
「这个时候,你的父亲,出现了,他承诺按月打钱帮我救治母亲,住院期间所有的费用,全包了。」
「前提是……我陪在他身边,直至母亲去世。」
「一开始,我拒绝了。」
「可是,母亲再次病危,我又束手无策,关键时刻,我才发现……骨气,尊严,人格,这些东西,几乎人人称赞,然而,又有什么用呢?跟母亲的生命相比起来,显得虚无缥缈,不值一提。」
「于是,我认命了,不再假装清高,不再犹豫,捏着名片,拨打过去。」
「告诉他,我同意了。」
「半年来,我俩之间,虽然,只是利益交换,可是,我心里清楚,没有傅辛,没有傅辛的月月打钱,我妈或许……因为没钱看病,早早回家,撑不了多久,早没了。」
「所以……对于傅叔,我特别特别特别感激。」
「他不幸离世,说实话,我……有些难过。」
「所以,为他守灵,送他入土,上香祭拜,算是……报答?」
「这些事情,不过力所能及,其他的,我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傅舟愣神了一阵,这番话,消化了许久,现在的心情,有些复杂,总结下来,四个字——一喜一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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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心的是……颜岸对待傅辛,也是感激,不是所谓的喜欢,对他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儿。
难过的是……这些天,颜岸心里想的不是陪着自己,而是想尽办法报答傅辛……唉!
傅舟深吸了口气儿,下定了决心,接着,扶着颜岸的肩膀,加重力道,将人板正,让他看着自己,眼睛里,似有一泓深潭,深邃而缱绻,一字一顿,认真道:「这样,颜颜,听我说,你的母亲还在住院,对不对?后续的费用,住院的,手术的,药物的,不论多少,我包了。」
「我爸死了,按理说,那什么,父死子继,他的契约,我来继承,好不好?」
听到这话,颜岸的眼眶,仿佛被濡湿了一般,有些薄红,傅舟的体贴,好似一枚石子,投入平静的心湖,泛起淡淡涟漪。
他鼻尖一酸,倔强道:「你这样,分明是……胡搅蛮缠。继承法里,哪有这种规定?不要瞎说。」
「那那那,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傅舟厚着脸皮,强词夺理:「我爸没了,这家里,我做主,我说怎样,那便怎样。」
「在古代,打仗的时候,我这地位,就是一军之帅,大元帅哦,制定军事策略,指挥军事行动,全听我的,懂不懂?」
颜岸弯了弯眉眼,莞尔一笑:「哦,天蓬元帅。」,说完,没再理他,便独自走了……
傅舟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看呆了——那笑容,轻轻浅浅的,不易察觉,嘴角的弧度,似月牙,缓缓勾起,让人心神俱醉,淡淡一笑,宛若空谷幽兰,令他如沐春风。
傅舟痴痴的想着:原来,美人的笑容,竟是这样……
他摇了摇脑袋,回过味儿来,脚底抹油,三步并作两步,赶忙追上:「颜颜,等等。」
「好啊,你戏弄我是吧?骂我是猪?」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小美人学会使坏了!!!」
颜岸忽然停下脚步,站定,有恃无恐道:「对啊,怎样!」
傅舟摸了摸下巴,思考着对策,蓦地,眼睛一转,指着身旁的石头,道:「有本事,站上去。」
颜岸的目光,顺着修长的手指,投注了过去——那块石头,面积不大,不过,一双脚够站了,看起来,有些高度, 目测四十厘米左右。
颜岸不疑有他,心说:站就站,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