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瞬间,肖煌军双眼瞪得老大,颤抖的双唇开开合合,硬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既然已经坐进来了,就别总想着出去的事了。」陆宸骁抬眼看了看肖煌军表情僵死的模样,「为人师表,总知道人要有自知之明的道理吧?」
不给对方留下喘息的时间,陆宸骁直视着肖煌军,逐字逐句地说道:「之前柳灵芝自杀,招来了警察对你的调查。最后因为缺乏犯罪事实,警方无法立案,校方也没再追查。但为保险起见,你想方设法地逼柳灵芝去做了三陪女。更让人惊喜的是,从这以后,你不仅是她的导师,更是她的顾客了。」
「这是柳灵芝延期毕业一年间发生的所有事。」陆宸骁抬肘压上桌面,「说实话,有一件事我一直捉摸不透。从导师到嫖客,从免费到付费,你的心路历程都是怎样的啊?」
三次。
守在单面玻璃外的林晞在心里暗数着。
这是陆宸骁第三次把肖煌军的两种身份,以冷淡又刻薄的方式,撕开摆在所有人面前。
当一个道貌岸然的老教授尝到缄默的甜头,甚至已经随着自傲的惯性,轻视眼前所有人时,公然挑衅是最平常却又最冒险的方法。
如果用得恰当,便能很快撬开对方的嘴。而对方只要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开口说话,就总能在找到蛛丝马迹。可一旦操之过急,就会适得其反,激起对方更加强烈的对抗心理。
根本不需要肖煌军做出任何回答,陆宸骁接着滔滔不绝地说道:「设想我要是个和你一样的衣冠禽兽,有那么一两个不听话的,逼到这份上,丢了再换个新的就好了。」
面对面色铁青的肖煌军,陆宸骁不禁发出一声讥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什么就是要缠着她们两个人不放。是出于征服的快感吗?又或者......是你做贼心虚、胆小如鼠,却又难以自持,所以才——」
哐当一声巨响,肖煌军像是马戏团中欲要挣脱出笼的野兽,面目狰狞地拉拽着金属镣铐,一掌又一掌胡乱地捶打在审讯椅上,「闭嘴!你给我闭嘴!」
陆宸骁毫不避让,「肖老怕是有职业病吧。都坐在这了,还想着命令别人闭嘴。」
肖煌军目眦尽裂,「你没有证据!你压根就没有证据!」
陆宸骁粲然一笑,洪亮而又嘲讽的笑声像是一巴掌甩在肖煌军的脸上,「我没有证据?李莎体内的精.液难道不是你的?挑在这个节骨眼上,用这种方式威胁无辜学生,让她不要动歪脑筋的人,难道不是你?不择手段也要掩饰一切的人,除了你,又还能有谁?」
肖煌军竖起手指抽风似的对着陆宸骁点来点去,铐着手铐的手腕在审讯椅上来回剐蹭着,发出刺耳的声响,「你......」
「扯谎说柳灵芝延期毕业是因为父母所逼的人是你。强迫柳灵芝沦为三陪女的人是你。不惜成为嫖.客,也要让柳灵芝处于掌控之中的人,也是你。」陆宸骁逼视着肖煌军,「如果我有哪一句说错了的,还请你指点一二。」
「不是我!」肖煌军扯着嗓子反驳道,「是柳灵芝先找上我的!是她为了往上爬才拉住我的!李莎也是!是她们这两个下贱胚子缠上了我,现在爽完了,又合着一起反咬一口!是她们要置我于死地!」
审讯室里灯光昏暗,唯有一盏檯灯明晃晃地烤着肖煌军的嘴脸。盛怒难消时,翻滚的热气从他积攒着烟焦油和茶渍的齿间溢出,挟着空气中的微粒,蒸腾凝固了对峙的气氛。
「肖老,」陆宸骁向前倾身,隐没在阴影中的瞳孔萃出刀片般的寒光,「柳灵芝现在还躺在停尸间,李莎也刚从法医室出来。论生死,她们比你更有资格。」
肖煌军虚伪脆弱的伪装被生生捅破,露出了内里最狞恶的模样,「是吗?大家都是一条命,谁又比谁高尚呢?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
陆宸骁余光瞥见书记员的嘴动了动,像是忍无可忍地骂了句脏。
「一树梨花压海棠,」陆宸骁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重新以一种冷傲的目光逼视着肖煌军,「这就是你的自保方式?」
肖煌军一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你——!」
陆宸骁讥笑道:「还是说你就只知道这一种自保的方式?」
眼看肖煌军差点背过气去,还要硬撑着咒骂道:「不得好死......全都不得好死......」
「所以你就亲自动了手?」
陆宸骁此话一出,无论是审讯室里的刑警,还是守在外面的林晞都心头一紧。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似有若无的聚焦在肖煌军身上。
只见他浑身一震,整个人如死水一般浑浊而死寂。所有未出口的咒骂像是变成了自缚的绳索,狠狠勒住了他的喉咙。唯有微微颤慄的瞳孔,在眼眶里反覆挣扎着,似一条困于浅水的鱼。
良久,他才从紧缩的喉咙里挤出一句,「我没有。」
陆宸骁神色一沉,却没有立马开口追问。
静的令人窒息的氛围间,只剩肖煌军一个人喃喃自语地辩解着,「不是我......怎么可能会是我......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了,你又没有证据......」
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肖煌军几乎要挣脱审讯椅的桎梏,扑到陆宸骁的面前,「对!你没有证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去柳灵芝家,是为了去杀她?那个贱人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在我的手里,去杀她都怕脏了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