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泽被他说得背后直冒冷汗，脑子里心思百转，根本没有心思注意他语气里的挖苦。


    宋菲雪则苦笑不已，暗道这家伙骂的真脏。


    她之前虽然有所警醒，但没有方鸣看得这么透彻，现在被方鸣点出来，心里的那些不确定和疑惑也全都贯通了，看向方鸣的眼神不由带上了些许惊叹。


    这家伙比自己小了四五岁，心思缜密，又足够阴暗老辣，对于人心的揣测更是洞若观火，特别是那双不像是人类的眼睛，总是让她想起自然界的虎狼……这家伙何以这么妖孽？


    十八岁啊，她十八岁的时候还在为邻家小弟弟写的情书烦恼呢！


    但该说不说，这家伙心理这么阴暗，能跟陈耀祥同频，平时脑子里应该没少想过类似的事情吧？


    她瞟了一眼方鸣那双鲜有情绪波动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两人还是离这家伙稍微远一点比较合适……


    方鸣并不知道自己展示出来的阴暗面已经被人忌惮上了，他脑子里想的是别的事情。


    这次潜入凌云观，他本来的计划是先一步步拔除陈耀祥的羽翼，最后再联合湛若水将这家伙连根拔起，而这个计划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排行榜上的人。


    所以他才刻意取了个踏云子的道号，又故意行事嚣张，强行开车出行，还一副誓夺第一的样子，就是为了方便这两人找自己麻烦，到时候自己趁机收拾掉这两个家伙也就顺理成章了。


    只可惜没想到这两个都是自己的熟人，而且根本不是陈耀祥的狗腿子。


    既然都认识，跟陈耀祥关系也不深，甚至还有仇，那再朝人家下手就没意思了，他也拉不下来这张脸。


    现在他有两个选择，一是假装没跟两人搭上线，依然按照自己原来的计划行事，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二是联合两人，一起行动。


    如何选择呢？


    如果两人没有意识到排行榜的问题，他大概率会选择第一个。


    因为两人对自己已经不会产生威胁，这样的情况下，他完全可以放弃争排行榜第一的打算，让两人先替自己试试陈耀祥的手段。


    至不济，让两人把水搅浑，自己趁机浑水摸鱼也能更轻松一些。


    至于这么做会不会太阴暗了一些……他还有更阴暗的呢，这样什么都不管任其自然发展已经算是他释放出来的最大善意了。


    但现在既然宋菲雪已经意识到了排行榜的问题，第一种选择自然就行不通了。


    现在只能联合两人，而且必须在这周商城刷新之前动手。


    那个面罩男……


    “对了，你收到下午不能出去狩猎的通知了吗？”


    宋菲雪的话打断了方鸣的思绪。


    方鸣眉头微皱，“下午不能出去狩猎？为什么？”


    宋菲雪一听就知道他没收到这个通知，眼睛里若有所思的同时，解释道：“说是北边的那头蜥蜴最近越来越活跃了，下午出去不安全。”


    方鸣可以肯定没人跟自己说过这件事。


    是故意的？还是忘了？


    见宋菲雪面露思索的样子，他心中忽然闪过一丝明悟。


    “应该是只跟你们说了吧？”


    宋菲雪一惊，见方鸣眼神笃定地看着自己，不由再次面露苦笑，摇头道：“我服了……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应该是想让你当第一，这次的目标应该是你。”


    方鸣呵了一声，道：“怪不得昨天晚上陈耀辉的表情那么精彩。”


    “是啊。”


    宋菲雪也有些无奈，道：“他们处心积虑，没想到你根本不用我们让。”


    方鸣脸上并没有多少得意的神色，陈耀祥自从他一进来就盯上了他，可以说对方眼光独到，但也可以看出这家伙非常警惕，对于威胁异常敏感。


    这种人就像是毒蛇，不动手则已，动手就要斩草除根，否则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对方的警觉。


    正好，他也不想再等到下个星期了，自己在变强，对方也在变强，而且变强的速度只会比自己更快。


    无论如何，这周商城刷新之前必须动手。


    当然，退路也要留好，一击不中，立即远遁。


    心里下了决定，方鸣反而感觉轻松了一些。


    陈泽此时已经不怎么说话了，大概是不想暴露自己脑子不太好用的缺点，两人的事情都由宋菲雪主导。


    方鸣看向宋菲雪，道：“你们有没有办法把那个口罩男引出来？”


    “你要对他动手？”


    宋菲雪微微有些迟疑，道：“这家伙跟陈耀祥关系匪浅，他要是突然失踪了，很有可能会引发一些不可控的事情。”


    方鸣直言不讳地反问道：“所以呢？你们打算潜伏到什么时候？”


    两人在凌云观估计潜伏了不少时间了，到现在都还不敢动手，这是方鸣最无语的地方。


    他最讨厌的就是被动，机会这东西不是靠等就能等来的，你不去主动创造机会，靠等，等来的不是陷阱就是死。


    现在这个鬼世道，乃至于即使是在虫潮爆发之前的世界，幸运对于大部分人而言都只是偶然，不幸才是常态，等等等，等死而已！


    宋菲雪被他问得怔了一下，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她忽然有些不敢看方鸣那双似乎足以洞彻人心的眼睛，不自然地扭头看向陈泽。


    陈泽的脸色也有些难堪，有些通过自欺一直埋在两人心底的东西如同沉渣一样被方鸣搅动翻涌了出来，赤裸裸地晒在日光之下。


    他们口口声声说要报仇，可真的敢对陈耀辉动手吗？


    是，陈耀辉基本不会离开中医院，他们好像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他们之前一直用这个理由来麻痹自己，以此掩盖内心深处自己不愿承认的怯懦。


    可扪心自问，他们真的做好为此抛弃一切的准备了吗？


    他们才十几二十岁，拥有大好的年华，两人相知相爱，刚刚品尝到恋爱的甜头，一切都那么美好，谁不想一直这样下去？


    报仇的事情像是肉中刺一样煎熬着他们，因为他们还有良知，可这种痛苦很快就会被恋爱的甜蜜和时间的消磨所冲刷淡化，于是渐渐的，从开始的心心念念着报仇，到现在的偶尔emo，也许要不了多久，大家就能坦然接受了。


    甚至还可以期望着，也许某一天陈耀辉自己死了呢？毕竟他年纪也大了，现在外面又这么危险……


    更无法否认的是，连陈泽自己在听说方鸣要对陈耀祥动手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也是有种解脱之感，好像方鸣会帮他们报仇一样。


    为什么会难堪？


    因为他们无法直面自己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