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荨懵了。


    他想赶紧照照镜子，但行动分外迟缓。


    大腿像不回弯一般，费了半天劲才从床上摔下来，又费了半天劲，扒着床站起来。


    他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这个预感，在看到卫生间镜子里那个血肉模糊的脸时，得到了印证。


    “吼——”


    我的脸！


    我的脸！！


    罗荨要疯了。


    他为什么变成这个鬼样子？


    他像一台散了架的机器一般，努力运转着出门。


    打开门的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人间炼狱。


    洁白的墙上黑红一片，清晰的五指印印满了墙面。


    而走廊里，血块、内脏、残肢、肠子……已经把整个楼道铺满。


    罗荨理智上觉得，自己看到这个画面该是恶心的。


    但现实却是，他突然涌起一股饥饿感。


    竭力压制着自己想爬到地上进食的冲动，他转移了视线。


    楼道里还有几个穿着不同衣服的同类，尽管他不愿意承认。


    他们的样子比他更难看。


    最可怕的是，那些同类好像没半点自制力。


    有的已经趴在地上啃食那些肉块了。


    呕——


    “吼——”


    他想呕吐一下表示自己的恶心，但发出的声音，却把那些“吃东西”的丧尸镇住了。


    场面静止了几分钟，一个很有眼色的丧尸拿着手里的心脏，歪歪愣愣地走过来，向他献上。


    罗荨：“……”


    “吼——”


    【滚，你这个恶心的东西！】


    那丧尸顿住，转身慢慢腾腾地走了。


    罗荨发誓，他在那个丧尸面目全非的脸上，看到了委屈。


    那丧尸似乎以为走远了，他就听不到了。


    背对着他，拿着心脏“小声”吐槽：“吼——吼——”


    【好像谁不恶心似的，你也没差啊！】


    罗荨：“……”


    他看了看自己的形象，迟钝的大脑终于接受了这一点，他们现在这种情况，应该不算人了！


    尽管他实在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变成了丧尸。


    他看着胳膊上那道腐烂的最严重的伤痕，想到了那个失心疯发狂的病人。


    怪不得他妈非要他上呢，明明那个人手里也没拿刀。


    原来……她们都知道那个人看着就不正常。


    罗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他明明该很愤怒的，但又松了一口气。


    他已经失去了做人的权利，所以，这条命，已经算是彻彻底底还给那个所谓的母亲了吧！


    只是有些难过，以后他没有一张完好的脸去见晚晚了。


    她是那么喜欢帅哥的人啊！


    算了，他本来也没脸见她！


    此时此刻，一只刚变成丧尸的家伙，突然就没了家。


    事到如今，他唯一的庆幸便是，晚晚和闺女早早出了院。


    没理这个送心脏的狗腿丧尸，罗荨转头往外走。


    他走的很费劲，却又很坚定。


    即便成了丧尸，他也要护着自己的妻女。


    ………


    大街上也乱了，只是地方空旷，倒是没像医院那么恐怖。


    站在十字路口，罗荨想了一会儿，才想到回家怎么走。


    这个时候，已经有英勇机敏的人察觉到变化，面对恐怖丑陋的丧尸，也不害怕，反而提着武器就是干。


    罗荨觉得，自己打不过他们。


    所以，他顺着阴影，躲着人走。


    他的四肢实在不够灵敏，像没了机油的老旧机器。


    一直走到午夜十二点，才刚走到家住的小区外。


    小区跟大街上相比，更加安静。


    只是对耳朵灵敏的丧尸来说，他能准确听到谁家在哭，谁家在吼。


    顺着记忆，他费劲地往家爬去。


    ………


    乔晚家中，除了小明希睡的呼呼的，剩下一家三口谁也睡不着。


    到晚上七点的时候，他们已经收完了所有外卖。


    还顺道隐晦提醒了那些外卖小哥，今晚先别跑外卖了，听说今晚大街上会有暴动。


    不管他们听不听，只是提醒一嘴的事，他们能做就做了。


    姚千会把家里能装水的容器都装满了白开水，匆匆吃过一顿晚饭后，三人就坐在客厅里。


    一边看着网上的资料消息，一边静待着世界的答案。


    等到九点左右，小区下面爆发出第一声尖叫和非人的吼叫时，他们无比清晰的确认，末日降临了。


    以后，他们再面对的，将会是全新的社会。


    一家子老弱妇孺，任谁拿着这副牌都睡不着。


    乔晚到底心里还惦记着自己那个傻老公，被亲妈几番催促也睡不着。


    “你现在还在月子里，不能跟着我们这么熬。”


    乔晚叹气，“妈，现在还说什么月子不月子的。以后，能活着就行了。”


    “越是知道这个道理，就越要在条件允许的时候好好照顾自己。你这月子做不好，以后大病小病都不断找你，你就一直忍着吗？末世什么医疗条件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就算你不为自己，也得想想希希。”


    听到这话，乔晚到底回到床上，搂着呼呼大睡的闺女眯着。


    姚千会给她掖好被角，才走出卧室。


    一夜无眠，天光大亮。


    这是所有人都期待的天明。


    他们期待天亮了，世界就会恢复原样。


    期待天亮了，就会有人来救他们……


    报警电话在昨天晚上就一直在响，小区业主群的消息也成了999+，所有幸存者们，都在呐喊着，那是求生的希望。


    姚千会只坐在沙发上小憩了几会儿，眼见着到了早晨，她起身去做饭。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便是明天就死，今儿也得吃上最后一顿。


    “老头子，你去眯一会儿，我做好饭叫你。”


    昨天晚上神经最紧绷的恐怕就是乔百万，真真是一宿没睡。


    他如今算是这个四口之家唯一的壮劳力，得时刻保持警惕。


    眼下听见老婆子叫他，他有点儿纠结。


    “老婆子，我想开门出去看看，你注意点儿，外面要是有丧尸，你立刻关上门。”


    姚千会怒了，“你个老不死的，作什么妖？熬了一宿，还没吃饭，你就要出去得瑟？你还以为你十八大小伙子呢？老了都不忘你那英雄主义！”


    乔百万大呼冤枉，“我滴婆娘啊，你说啥子嘛？我是感觉外面有丧尸蹲着，从昨天晚上下半夜就来了。不是你跟我说，丧尸晚上行动更迅速，白天更迟缓吗？我要不趁着初期他行动迟缓的时候干掉他，等他升级了，咱们一家不都得完蛋？”


    这话确实是姚千会跟他说的。


    但没有什么科学依据，都是她昨天恶补的末世小说里看到的。


    可乔百万说的也没有错，外面若真有个丧尸盯着，这绝对是个隐患。


    才末世初期，这丧尸就已经不像楼下那种没有理智的行尸走肉，反而生出了意识。


    若是让他成长起来，得是多大的孽障啊！


    姚千会也不是个孬的，心性果决，既然决定了，那就一起干！


    她右手拿菜刀，左手拿铁锅，塞给了乔百万一把西瓜刀子。


    俩人艺高人胆大，直接朝着门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