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向被关在城墙另一头的爱人证明:看,即便没到日出,我依然能接你回家。
宁曦两眼怔怔地点了点头:「扬扬啊……」
「你能开心,我就满足了。」
其实这么多年她不是没有埋怨过沈知安,甚至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一直觉得沈知安才是导致儿子跟家庭疏远的主要原因。但直到最近,她才意识到这人之前遭遇的是何种巨大的变故,丧父之时甚至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有为青年。之前的那些评价,未免也太过主观和片面了。
沈知安这会儿碰巧端着空果汁杯过来了。他有些腼腆地朝宁曦看了一眼,随后又转头跟楚扬说道:「我差不多要走了。」
「我看你在跟阿姨聊天,要不我还是自己走吧……」
「没事,我送你。」楚扬脸颊上陷下去一个小酒窝。他朝旁边的宁曦使了个眼神,又随手将吃完的碗筷收到了厨房里,「我都说过要开车送你的。」
「安哥不要走嘛——!!!」楚闻手拿游戏手柄贴了过来,「再陪陪我,就打完这一关好不好——」
「滚。」楚扬冷着脸故作凶态。他一把将沈知安拉到自己跟前,把搭在椅子上的外套给人披好,「别想了,你安哥现在归我了。」
沈知安:「……」
过了7年,吃飞醋的本领倒是长进了不少。
快要八点了,沈知安上车后给李采梅发了条微信,得知婉婉今天没有什么大碍后这才松了口气。
车内的香薰似乎换了一种不同味道的,比之前那盒还要清新不少。楚扬在十字路口处剎车,半响才沉着声开口:「婉婉是不是明天下午出院?我明天也没什么事,可以来帮帮忙。」
「昂……行啊。」沈知安点点头,神情似乎轻松了不少,「这几天都挺稳定的,下周一差不多就可以去上学了。」
虽然住院了这么久,但这丫头一直很争气的没耽误学业。她人缘好,每天放学都有很多同学来病房里探望,各科作业以及小零食都快堆满整个床头柜了。
「沈知安。」
「嗯?」
「我听阿姨说,你下周有个面试?」
沈知安神色一慌,被这个提问杀的猝不及防。他靠在车窗上,心虚到不敢直视楚扬的眼神:「昂……本来是有的。」
「但我不打算去了。」
这些年的变数让他越来越珍惜安稳平淡的日常。眼下婉婉快要出院了,李采梅摊位的事情也已解决,他也勉勉强强凑够了这个月要还的钱……还有楚扬,出于一些见不得人的私心,他也想花更多的时间跟他在一起,弥补一下错过的这7年。
想要在事业上做出一份成就的所谓「梦想」早已从他的脑子里抽离开来。虽然有的时候还是会幻想一下,但为生活奔波惯了,当你连吃个早饭都得纠结买肉包还是买菜包时,这些事情也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楚扬把车窗打开,那阵薰香被凉风吹得更加浓了:「我能问问你不打算去的理由吗?」
其实上次李采梅跟他说这件事的言下之意便是让他尽可能地劝劝沈知安。虽然这傢伙现在的工作也还不错,但有一个更优质的机会,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没什么,」沈知安背着身,语气里多了一丝不耐烦,「那工作事情太多,还要进组什么的……太麻烦了,本身家里事情又多——」
「你想去的,对不对?」
撇脚的理由被一语道破。沈知安颤着心回头,他发现楚扬虽然一直在看着前方的路况,但却好像对他脸上展露出来的细微表情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装作不服气地嚷着:「我……我才没有!」
「婉婉这病需要常年看护,而我妈有的时候又忙不过来……再说还有杨国斌那帮傻逼,那群人总惹是生非,我不得每天留意着吗——」
「沈知安。」
「又他妈怎么了——」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下周二是最后一次。」
「……」
这一瞬间,车内只剩下仪錶盘转动的滴滴声。沈知安装作低头抠着指甲,半响才憋出一句话:「这事儿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留证据报警什么的也没啥用……」
要是这些虚的东西早有用,他还会萌生出刀杀杨国斌的想法吗?
楚扬掉了个头,语气仍旧那么冷静:「我知道不简单。」
「但我向你保证,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这句话的效果比那些镇定剂来的快得多。沈知安怔怔地向左边看了过去,只见楚扬深吸一口气,手指握着方向盘开了口——
「你就放心去面试,其他的交给我就行了。」
下周二的傍晚时分,沈知安提前二十分钟来到了那家破败的茶楼,并把那只小型录音笔藏在了麻将桌下的暗格里。他打开手机备忘录,还是抽了一根带着橙子味爆珠的杂牌烟,在杨国斌到来之前又把楚杨教给他的那番「激将法」说辞背了好几遍。
另一边,楚扬则按照宁曦给的线索以及当年车祸的新闻报导一路追到了那疯子犯人所在的精神病医院,但却被告知那人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痊癒回家了。
掉漆的木地板被踩得吱呀响声,杨国斌带着那几个壮汉如约而至。与往常一样的,那帮人先是借着「搜身」将沈知安狠狠羞辱了一番,随后又用刀弄伤了他的脖颈,血珠顺着皮肉流了下来,而他早已毫无知觉……为了不让自己演得太过于明显,他咬牙忍着,时不时还是像之前一样骂骂咧咧地怼回去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