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小声说:「我跟老师请假了,今天我想陪着妈妈。」
温菘蓝心下一暖,既心酸又感动。缺爱的孩子总是格外渴望亲人的陪伴。尤其是从小就缺席的母亲。
月月学的是油画。画板架上,纸上渲染五颜六色的色彩。
她看过月月的画。很多都是孩子想像中的一家三口。
这次她画的也是一家三口。爸爸妈妈牵着年幼的女儿。
以前全凭想像,今天才真正变得具象化。
蓝天,白云,草坪,鲜花,高饱和度的色彩,刺激着温菘蓝的眼睛。
她看着看着,后面竟感觉自己鼻头发酸,胸腔滞胀。
月月还不知道,江既白是江既白,她是她,两人永远无法变成「我们」。
昨天江既白在电话里说是和他的律师谈。
事实上律师并未出现。
不过这对于温菘蓝来说毫无影响。她和江既白谈也是一样的。
男人白衣黑裤,衣着休闲简约。比起半个月前,他的气色明显好了很多。整个人精神气很足。
两人分坐沙发两端,泾渭分明。
温菘蓝一句废话都没有,开门见山就说:「我需要探视权。」
江既白神色平静,果断回答:「可以。」
温菘蓝:「探视时间你来定。」
「依你的时间,你有空就多陪陪月月。」江既白很好说话。
他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西装裤顺滑的面料,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温菘蓝继续问:「我可以把月月带到我家去住吗?」
往后日子还长,她不可能天天来江既白这里。要陪月月自然是把孩子带到她家更方便。
江既白淡声丢下两字:「可以。」
当真是惜字如金,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温菘蓝安静地望着年轻的男人,面露猜疑,「你的律师不在,你的话我能信吗?」
江既白:「……」
江既白差点笑了。
他语气肯定,「我说话算话,绝不反悔。」
温菘蓝朝他挥了挥自己的手机,嗓音徐徐,「没关系,我录音了。」
江既白:「……」
他不禁失笑,这姑娘现在居然变得这么谨慎了。
内容不多,三两句话就谈完了。两人就月月的探视权达成了共识。
然后整个下午温菘蓝都在陪月月玩。
小姑娘一会儿画画,一会儿堆乐高,一会儿又玩游戏。一大一小玩得很开心。
晚饭自然是留在别墅吃。
保姆阿姨烧了一大桌美味加油,跟过节似的。
温菘蓝和月月的口味一样,一桌子都是她俩喜欢吃的菜。
这个季节的红菜苔刚上市,最是鲜嫩。不用多余调料,只需用简单的蚝油炒出锅,红菜苔就已经非常美味了。
一盘红菜苔母女俩席捲一空。
晚饭过后,天已经黑了。
温菘蓝不宜多留,起身告辞。
月月非常捨不得她,可还是大方地放她回去。
温菘蓝轻声细语,「妈妈周六带你去游乐园玩好不好呀?」
月月一听要去游乐园,高兴坏了,蹦了三尺高。
她不断拍着小手,「好哦好哦,我要去游乐园玩!妈妈说话算话。」
温菘蓝:「那月月周六穿漂亮的小裙子,乖乖等妈妈来接你。」
月月:「好的妈妈,月月要穿最喜欢的爱莎公主裙。」
两人达成约定,月月跟着保姆阿姨上楼洗澡去了。
江既白送温菘蓝出门。
夜色浓黑,星星看不见几颗。
小院里枣树静默伫立,兀自挺拔,兀自深沉。
温菘蓝远远朝着这两棵枣树,脑海中隐约飘过一些久远的片段。
可惜太模糊,一闪而过,难以捕捉。
今时今刻,她不合时宜地想起鲁迅先生的名句——
「我家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
江既白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不知想到什么,他不禁出声:「这两棵枣树是你亲手种的。」
温菘蓝嫌院子太空荡,她又不会摆弄其他花草,索性从花木市场买了两棵枣树苗回来种下。
她当初种下时,它们还是小小一棵,还不到膝盖高。
如今四年过去,两棵树已经长得比人还高了。树干也有手臂粗.壮了。
时间在流逝,万物飞长,一切都变了。
温菘蓝蓦然开口:「江既白,这些年你后悔吗?」
江既白怔忡一瞬,间隔数秒才点点头,「后悔。」
他后悔没有好好珍惜温菘蓝,后悔自己没有保护好她,让她车祸失忆,吃了这么多苦。他后悔自己一开始就动机不纯,别有用心地接近她。即使后面他泥足深陷,不可救药地爱上她。可初衷错了,那便一切都错了。他没有转圜的余地,更没有弥补她的机会。
温菘蓝听完释然一笑,「那就好。」
她和江既白的那段过往,那段情,在她这里已经过去了。它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已然变得遥远而陌生。
她从来不是那种揪着过去不放的人。何况那段过去剧烈又惨痛。她好不容易才遗忘掉了一切。她当然不会去回忆,不会去追思。那段过去就该永久烂掉。
她看中的是当下,只有她和月月的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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