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只要不去想谢昱,不触碰过去,忘掉喜欢,那么他的焦虑一般就不会发作,他就还是会像个正常人一样。
正如医生最初告诉他的,他可以离开谢昱,彻底远离。
浴室里蔓延着水雾,一切都模糊不清。
席钧奕一手撑在瓷砖上一动不动任莲蓬头里的水沖淋,好像变成了一尊雕塑。
血混进水中不断汇聚起来流向地漏,席钧奕却仿佛毫无知觉似的,大约是热水沖淋在身上的缘故,随着鲜血流出身体而带走的温度就不是那么明显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席钧奕的唇色都已经发白。
他赤身裸体地走了出去,将房间内的空调开到最大,这才开始从行李箱中翻找内衣内裤换上。
手臂和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还有掌心一塌糊涂的伤,席钧奕淡然看了一眼,给前台打了一通电话:「请问有没有医疗用品,我有一个杯子打碎了,手被割伤了。」
前台一听连忙回答:「有的有的,这就为您送上来。」
「纱布多一点,我需要包扎。」
「好的。」
谢昱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他除了手机什么都没有,进了房间就等着钧奕来找他。
但是两个小时过去了,谢昱翻着手机把附近好吃的地方都刷遍了,还问酒店要了充电器,现在电都充的差不多了,门外还是没有动静,于是他决定自己上楼去找人。
他不知道两个小时席钧奕都在干嘛,他没有行李要收拾,按常理手续办好就能出去转转了,他本来以为席钧奕说的「一会儿下来找」就真的是「一会儿」,所以根本没问清楚,只是刚刚那事也阻止着谢昱去催促钧奕,而且他没和钧奕商量就赶到安阳,或许已经打乱了钧奕本来的计划,更甚者钧奕压根没必要抽时间来陪他,因此谢昱只是安静地等待,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见到人,虽然刚才明明已经见到了,可是经过了这两个小时的空白又让他不安起来,因此他宁愿上楼守在门口,也不想再一个人枯坐在房里干等。
席钧奕收拾好一切,打开门,谢昱就在他房门口。
席钧奕微微一怔,随即对谢昱笑道:「抱歉,让你等久了。」
他的笑仍和以前一样,眼睛微弯,长睫如羽毛垂落,薄唇上扬,他身上原本有一种艺术家的忧郁气质,这股忧郁的气质在谢昱后来的印象中曾经变得越来越阴郁。
但钧奕笑起来却是例外的,忧郁也好阴郁也罢,在钧奕的笑容里这些感觉是一点都找不到的,从前谢昱觉得让钧奕多笑一笑仿佛就能化去一切愁绪,可是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笑容或许是钧奕的保护色,他用这样的笑容掩饰真正的自己,掩饰的滴水不漏。
「你洗过澡了?」
席钧奕戴了一顶帽子,可还是能看得出来他的头发是刚洗过而且用吹风机吹干的,所以显得特别蓬松。
除此之外,他还戴了一双皮手套。
「嗯。」席钧奕并不解释自己为什么洗澡,只说:「晚上想吃什么?殷墟已经关门了,只能明天再去。」
「随你的安排,我突然过来,是不是打扰到你了?」谢昱忽然问,他不是没感觉的人,钧奕对他的到来是不是雀跃,他当然能感觉得出来,他只是不愿承认,不愿承认自己的出现对钧奕来说似乎是抗拒的这件事。
「如果我说是,你会离开吗?」钧奕在前面走,闻言偏过头反问。
「不会。」谢昱顿了顿,又看他:「你希望我离开吗?」
「你来都来了,这里也不是我的地盘,而且你是来採风的,对了,什么时候去影视城?」席钧奕最近一直在工作模式,这会让他感觉时间过得快一点,他用工作填满自己,他也想试试回到和谢昱一起工作的状态里,那曾经让他很有干劲和成就感,也会让他变得更理智,那样一来他的感性就会发挥在创作上,而不会总围着谢昱一个人打转。
「元旦后就去,演员已经找的差不多了,争取一月底开机。」
「行。」
出了酒店正门,席钧奕又问:「你还没说吃什么,我们去哪儿?」
「我刚刚查了下,附近口碑好一点的是砂锅烩菜和一家涮肉店,你想去哪里?」
「我都可以。」
「那我们去涮肉店吧。」
「好。」
谢昱拿了蘸料回来的时候,席钧奕已经摘了手套和帽子。
他将头发扎了起来,将整张脸都露了出来。
涮肉店里热气腾腾的,席钧奕的脸也被熏得有些泛红,他握着筷子,那里面血肉模糊的伤在动作和雾气的遮挡下谁都看不见,只会隐隐作痛,是席钧奕所能忍受的刚刚好的那种疼痛。
他的另一只手也始终掌心朝下,若是去端碗盘更不可能暴露,而桌子中央的火锅很好地成为他的遮挡物,只要谢昱不过界,就不会被发现。
第8章 他沉于黑暗
席钧奕捏了捏筷子,忽然问谢昱:「和我说说那个让你心动的沈夫人如何?」
谢昱透过雾气看席钧奕,像是想将他看穿。
可惜席钧奕满眼含笑,充满了兴味和好奇,看起来是真的在问也是真的想知道。
谢昱在心里暗自嘆一口气,钧奕消失的一年总让他耿耿于怀,一年可以发生很多事,但一年时间真的可以让钧奕从想黏他黏到离开一秒都受不了的恋人重新变回朋友、并且对他一点感情都不再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