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河镇正处于矛盾的焦点,政府下决心改善成津县的交通,而村民要保住有限的蔬菜地。在这个地方当书记,搞得好就是政绩,搞不好就永无翻身之日,这是梁勇不太愿意到双河镇的真实原因。
只是高小楠说得这么肯定,一定是在侯卫东那里得到了消息。梁勇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一点,马上改口道:“感谢老师的指点,人生能有几回搏,与其在机关养老,不如到第一线去闯荡一番。”
高小楠这才欣慰地笑了数声,夸道:“小梁,不愧为我的学生,以后你有了大出息,我这当老师的也为你骄傲。”
高小楠大学毕业以后,曾经在成津县一中当过几年老师。作为一名语文教师,他很优秀,所教的第一个班参加高考,语文平均分数排在了全沙州市班级第二名,这是成津县高考语文最佳成绩。这么多年过去了,仍然没有哪一个班级超越这个成绩。
梁勇当时就是班级的语文科代表,深得高小楠喜欢。
高小楠从学校调出以后,一直在宣传教育系统工作,官运亨通,十来年的时间就当了县委副书记。而梁勇跟随了高小楠的脚步,大学毕业分到了成津中学,又调到县教育局,几经周折,成了县委宣传部副部长。有了这层关系,梁勇在高小楠面前说话才会比较直接。
同样的一次调动,几家欢乐几家愁,梁勇心里喜忧参半,县委办胡海气得差点当面骂娘,而红星镇谷云峰则是喜出望外。
县委办胡海不仅没能当上常委,还被调到县旅游局当了局长。
成津虽然有几座大山,却是石头多、煤炭多,实在没有什么好景色。县旅游局又是才成立的新单位,办公条件不好,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得到消息的当天,胡海喝了酒,酒入愁肠更是愤激,对着陪酒之人大骂道:“老胡鞍前马后卖老命,没有功劳总有苦劳。侯卫东这人阴险,这是过河拆桥,杀鸡给猴看。”
喝了一会儿,胡海又骂:“侯卫东以为自己的屁股有多干净,县委招待所有个年轻服务员叫春兰,侯卫东把她的名字改成了春天。他妈的,真是春天来了,夏天就不远了,脱了衣服也不冷。”
闻者都哈哈大笑,夸老胡幽默。
胡海骂得痛快,酒醒之后,又有些后悔,还是灰溜溜地到了县旅游局去报到。
很快,胡海酒后骂人的话就传到了侯卫东的耳朵里。传话之人气愤地道:“胡海也太不像话了,身为正局级干部,怎么能说这样没有党性和原则的话!”
侯卫东对告密者很鄙视,可是有了告密者,他这个县委书记才能更顺畅地了解方方面面的事情,道:“老胡这人工作还是不错,就是好这口酒,喝了酒就把不住性子。”
告密者离开,侯卫东回想着胡海的醉话,却是心生警惕:“春天这个女孩子太会来事,放在身边终究会让人说闲话,得赶紧让她离开。”他琢磨了一会儿,“春天肯学习,为人活泛,倒是一个搞行政工作的好苗子,干脆送到交通局,给她一个机会,以后如何发展,就看她自己的造化。”
晚上回到了县委招待所,春天立刻就如蝴蝶一般在身边穿来穿去。她的容貌并不是上上之选,却充满着青春气息,又颇会察言观色,倒也讨人喜欢。
侯卫东问道:“春天,你在读交通局办的培训班?”
春天甜甜一笑,道:“我没有考上大学,这是终身遗憾,现在能读培训班,也算一种自我安慰。”侯卫东道:“广播电视大学,比较正规,文凭也是国家承认的。你好好读,拿到文凭又不一样。”
春天就将手中的活停下来,道:“广播电视大学要定时去听课,我这里事情多,怎么能走得开?”
侯卫东见其一本正经,很为难的样子,呵呵笑道:“招待所能有什么大事?莫非你请个假,招待所就要停止运转了?”
春天就低着头笑,不说话。
侯卫东道:“你是正式工人,在招待所没有什么前途,既然你在读交通局的培训班,想来对交通局的工作也有兴趣,如果你愿意,就到交通局去上班,当然还是工人身份。”
春天被这意外之喜弄得有些迷糊,道:“真的让我到交通局?”
“当然是真的。”
“谢谢侯书记。”春天全心全意地为侯卫东服务,就是为了这一天。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早,如此之轻松,而且根本没有传说中的付出。
春天脑子转得很快,不一会儿,她脸上露出委屈之色,道:“侯书记,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您让我到交通局去,是不是对我的工作不满意?”说了这话,她马上又有些忐忑不安,暗道:“千万别弄巧成拙,千万别弄巧成拙。”
侯卫东是当过领导秘书的领导,观人的本事不知不觉中大有长进,一眼就猜透了她的小心思,却不揭破,道:“交通局很需要人才,你到交通局以后,好好工作,认真学习,转干的机会还是有的。”
春天出门之际,又泡了一杯茶,她望着侯卫东的眼神除了温柔之外,还有一些说不清楚的情绪。
侯卫东是县委书记,同时也是一位英俊潇洒的青年男子,这无疑对春天这种少女有极强的杀伤力。温柔体贴地为侯卫东服务,一方面是因为他是县委书记,另一方面也藏着些少女的情怀。
此时,想到即将离开县委招待所,春天有了些伤感,不过她是很理智的女孩子,伤感归伤感,她还是会义不容辞地到交通局工作。在庭院中,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天,星空密布,格外宽阔。
谷云峰站在门口,他对门岗道:“我是新上任的县委办主任谷云峰,要找侯书记汇报工作。”
这位门岗原来在乡镇派出所工作,以死板闻名全局。那天晏紫进入了后院,邓家春知道以后,批评了几句。于是,门岗就正儿八经地执行着邓家春的纪律。
“县委办主任是胡海,什么时候换了人?你有证件吗?”
面对着一丝不苟的警察,谷云峰很有些尴尬,抬头就见到春天出了门,就如遇到救星一般朝春天招手。“柳叔,谷主任以前是红星镇党委书记,现在调到县委办任主任。”
门岗这才道:“哦,真是谷主任,请进吧。”
谷云峰很郁闷地走进了后院,暗道:“侯书记是什么意思?将后院弄得警卫森严,难道是不想让送礼的人进来?”他摸了摸口袋,里面有一万现金,是对侯卫东的感谢。
来到了侯卫东家中,东拉西扯地汇报了一会儿工作。谷云峰在临走前,将精美的礼品盒子取了出来,随手放在桌上,道:“侯书记,过来看您,这点小礼物不成敬意。”
侯卫东见谷云峰根本无事,神情也不太自然,心里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接过礼品盒子,随手打开包装,看到里面的一万元钞票,他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谷云峰。渐渐地,在无形压力之下,谷云峰脸上开始出汗,坐立不安,道:“侯书记,我……”
侯卫东抬手打断了谷云峰的话,道:“我调你到县委办,是看中你的能力。我和你要长期接触,既是上下级,也是亲密的朋友,不要用钱来衡量我们的关系。”尽管是春天,尽管有心理准备,汗水还是密密地布满谷云峰的额头。
侯卫东拿起那一扎百元钞票,从中抽出了一张,道:“你送礼物,这是人之常情,我收一张,其余的你拿走。”
谷云峰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进肚子里,他将钱收了起来,心里充满着对侯卫东的佩服与感激,在心里长叹一声:“以前一直认为侯卫东是机遇好,现在看来,他确实有过人之处,我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