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栀:「……」
「你好好想想姥姥说的,学一学,很有用的!」
看见程栀羞愤的眼神,她可惜地停下:「行,我不说了。小栀栀有脾气。」
「姥姥……」
姥姥笑眯眯地,从桌上拿过枇杷:「来尝尝。」
等裴弋端着新鲜出炉的饭菜出来的时候,便看见姥姥和程栀坐在一处,不知在说些什么,一袋枇杷少了快三分之一。
「吃饭了。」
因为拢共就三人,四菜一汤,并不算丰盛,但看着也都色香味俱全。
姥姥已经自己进厨房拿了碗筷去盛饭,裴弋端着碗只浅浅盛了一勺米饭在程栀面前。
「怎么这么少?」程栀看着碗里将将没过了一半的米饭,皱了眉头。
裴弋放下青瓷碗,在大理石桌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轻飘飘地看了程栀一眼收回视线。
「你本来就只吃一碗饭,吃了那么多枇杷,还能吃半碗饭也差不多了。」
程栀不假思索:「可今天又不一样。」
她平时为了维持身材体型,进食时对食物热量、营养成分都会考虑一二,最近因为伤到了腿每日不是坐着就是躺着,运动量小,更减少了饭量。的确是最多吃一碗便不肯再吃的。
「哪里不一样?」
「因为是你烧的呀。」
「我还是第一次吃到你烧的饭菜。」
程栀想了想,与裴弋结婚三年,是真的未见过这人亲自下厨。她以前还以为这人与她一般,是个厨房杀手。
裴弋面上波澜不惊:「是不一样,我烧的没张姨好吃。」
「和夏小姐的母亲相比,味道更是不如。」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觉得我们不在一个频道上?」程栀有些纳闷,裴弋怎么这么多话,还都是堵她的。
「你和夏妈妈比什么?人家是国宴传承人。」
眼见裴弋眉梢一挑,似乎还要说话。
程栀端起碗,自己转着轮椅进了厨房,将一碗米饭结结实实地盛满,又赌气一般往下压了压,又盛了一勺。
出去厨房,姥姥已经坐下,瞪着裴弋:「你小子就这么照顾人的?」
裴弋目光顿在程栀米饭溢满的碗上,却是心情颇好一般嘴角勾起浅淡的弧度,他挪了挪椅子在程栀身旁坐下,轻声说:「你吃不完可以分给我。」
程栀莫名其妙地瞪了他一眼,「你不要和我抢。」
说着,便执起筷子朝餐桌上的糖醋里嵴夹了一筷。
裴弋似乎一愣,轻轻笑出了声。
姥姥看了一眼,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吃了没几筷子又开始点评:「裴弋,你到底有没有看你姥爷留下的菜谱,这做的味道就是和老头子不一样。」
「糖醋里嵴不够入味。」
「鱼的刺也没剔。」
「番茄蛋汤加一点点葱花味道会更香……」
她絮絮叨叨着,并不是真的不满意。
只是姥爷真的在她生命中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记,爱人逝去,吃饭、洗衣、看花、品茶、睡觉、晨起……桩桩件件、曾经的朝夕相处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曾经生命中另一个人的存在。
句句不提思念,句句皆是爱意。
裴弋也没有反驳什么,静静听着,还不时附和一句。
程栀听着心里竟浮上几分艷羡。
该是怎样真挚与独一无二的爱情,才让姥姥这般念念不忘。
她曾经在裴弋老家看过姥爷的照片,到了头花银白的年纪,一身儒雅气质也叫人眼前一亮。
姥爷和姥姥退休前都是大学教授,姥爷教物理,姥姥教文学。
也因此,两人对半路去从商的裴弋,虽未阻止,却也觉得不舒坦。
许是程栀也是大学老师,虽然教的是舞蹈,但还是得了姥姥眼缘。
姥姥便经常说,如果老头子还在,一定很开心有个这样模样顶顶俊俏、学问出众的孙媳妇。
程栀听得哭笑不得。
其实她高中时走的艺术生,尽管文化课的分数已是艺术生中的翘楚,但比起高考全省前几的裴弋,还差个几十分。
据姥姥说,姥爷是个看着古板严肃却浪漫到了骨子里的人。
一个物理学教授,却亲手写下了数百封情书,追着写得一手好文章的姥姥,耍无赖一般要她点评、示范。
两人在那段极其动荡的时间都曾遭受蒙难,是姥爷将自己所有积蓄想尽办法补贴给姥姥,将省下的口粮、布料寄给姥姥,攒一年的粮票与余钱给姥姥买一罐麦乳精……
姥姥与姥爷共历风雨,仿佛所有的分离与苦难都只是她们在一起这条路上再微不足道的坎坷。
只为迎来最后的相守与共。
直到现在,这份铭心刻骨的爱意仍在滋润着姥姥,失去爱人是苦,但姥姥说丈夫曾经教会她最值得骄傲的便是对生命的积极与乐观。
程栀极为享受这样的时刻,吃完一碗饭,她犹豫了一下,看着菜盘里还有剩下,端起碗给自己又盛了一碗饭。
裴弋有些讶异,凑在她耳边说:「程栀,不用这么给我面子。」
程栀摇了摇头,左手借着桌面的遮掩垂下,悄悄碰了碰裴弋的手臂,眼眸弯润,小声说:「好吃的,很好吃,超级好吃!」
她偷偷去觑姥姥,似乎没有在注意她。<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