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他的忧虑,宋青并没追问他所谓「很严重的错误」是什么,他说:「他们首先是需要承担社会责任的人,其次才是我的父母。或许他们对我做什么,都事出有因,但是如果他们的罪行殃及旁人,我觉得我没有理由袒护。」
他的话与云酽的思维吻合,这让云酽紧绷的精神悄悄松弛。云酽把右手摺在枕头下,寻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继续诉说:「这算不算大义灭亲呢?毕竟我无论如何也是他们的孩子。」
沉吟片刻,宋青轻轻抬起手掌,覆在了云酽的眼睛上,感受着他不停颤动的睫毛在掌下摩挲,像极了不安的蝴蝶。
他说:「你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
言语的力量渗入心魄,好像盘旋在云酽心头数日的阴影都随着这句开解消散,他感觉宋青的手指轻柔绕过他耳鬓的发丝,最终落在了耳廓软骨上,蜻蜓点水一般。
在他沉沉睡去前,听到宋青说了一些话。
「其实,在那部《爱在黎明破晓前》里,我最喜欢的桥段是男女主角一起登上了摩天轮。」
他们面前有落日熔金的夕阳,有波光璀璨的多瑙河,还有大片葱蔚洇润的桦树。
他的声音带云酽回忆到电影中,仿佛置身于狭小的摩天轮里。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我也挺喜欢的,因为他们在那里亲昵地诉说爱意,亲吻彼此。
第25章 苏州·夏·终须一别
晨光透过飞舞纱帘,泼洒在睡在床上的两人身上。
昨天晚上宋青没定闹钟,两人说话说着接连沉入梦乡。窗下传来小孩嘻嘻哈哈的笑声,刺得云酽耳膜疼,他先醒了过来,揉着惺忪睡眼发怔。
他目光下移,惊觉自己不知何时是蜷在宋青的怀抱里睡了一晚,大脑宕机。
许是床太小,许是昨夜空调未关吹得人冷。云酽右臂撑着,斜立起身子正在脑中找藉口,宋青懒懒地掀起眼皮,瞅见眼前多出来的大活人,懵懂地朝云酽眨了眨眼睛。
云酽嘴唇微张,不知该作何反应,喉咙到鼻腔部分都干涩。明媚的清晨日光落在宋青面庞上,他深邃锋利的五官也变得柔和起来,这两下眼睫扇动像是麝凤蝶的翅膀,轻盈灵动,歇在他英俊的脸颊。
见他没反应,宋青把被子一抻,自己又把脑袋鸵鸟似的塞了进去。
「......」敢情这是把他当成梦了。
被内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云酽收着这媚眼儿似的早安礼物不知所措。
他倾身,右臂移到宋青左面撑住,另一只手轻轻捏着被子边缘,露出宋青光洁的额头。趁着宋青闭着眼睛,云酽便争分夺秒,肆无忌惮地观察着他的睡颜。
宋青的面部骨感很优越,层层递进的阶梯感非常分明。骨骼和肌肉凸与缩错落有致、均匀饱满,这张俊朗的脸看上去是有些跋扈乖戾的,云酽在和他的接触中感受到的却只有安心。
「你不是答应了阿姨要去医院看她么?」
清晨还未燥热,云酽的指尖冰冰凉凉,轻轻戳在宋青颧骨皮肤上,隔着一层夏凉被。
他不知道宋青和他妈妈约定的是几点,但是早一点总没错。
在听到「医院」两个字的时候,宋青动了动,腾出一只手掀开了盖在脸上的被子。
他直勾勾地盯着云酽,仿佛在思考云酽话中真伪。
云酽哭笑不得:「睡了一觉,就给忘了?」
宋青又眨了眨眼睛,蓦地直起身来,和云酽距离极近,稍稍一偏头就能吻住他的脸颊。
剎那间云酽紧闭呼吸,直视他浅褐色的一双瞳孔,脑海中过电般紧张,翻江倒海,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不过他们什么也没做,只是双双下床去,挤在狭小的洗浴间。
宋青的头发不长,随意拿梳子梳了几下就恢复如常。倒是云酽,快要及肩的发在枕头上拱了一宿,现在乱得让人不忍直视。
他接过宋青的梳子,动作机械地从头顶捋到发尾,发丝顺滑,接连从他手中逃脱。他泄气地垂下手掌:「没有皮筋。」
云酽对那只灰色皮筋的最后印象,是在洗完澡后把它捏在了手里,准备时刻套在手腕上。
昨天晚上跌宕的回忆挤进他脑海中,可能是在昨晚匆忙跳窗时丢在了哪里,不必去寻,现在肯定也已经沾满泥巴。
宋青盯着他的头发出神,直到云酽苦恼地垂着嘴角看向他时,他才反应过来,急匆匆地在云酽耳边说了一句「等我一下」,在客厅里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
他回来时手中捏着一个黑色的橡皮圈,上面还镶着一个老土的米白色木头小花。
云酽又惊又喜,他没想到宋青家中还真有皮筋。
不过喜只占了百分之几的情绪,他开始忍不住多想,这明显是女孩子的生活物品是哪里来的?
以前他曾听白泽说过,初高中生谈恋爱时,都流行女孩把自己喜欢的橡皮筋送给男孩,半撒娇半强迫地让男孩带在手腕上,寓意「名草有主」。
昨晚宋青提到,说他和母亲分开住才租了这间房子,母亲从没来过这里。
那这橡皮筋又是哪里来的......
如果这时云酽抬眼瞧上一瞧,就能发现自己正紧蹙着眉头,盯着这根橡皮筋。
宋青觉得好笑,他接过云酽的梳子,另一只手拢过披在肩上的黑发,开始一丝不苟地梳理起来,没放过任何一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