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泉只觉得一团怒火从胸膛一直烧到了喉咙上,他死死地盯着萧宪敏,好像如果他们不是站在大庭广众之下,黎泉会直接把拳头呼在他的脸上。
「这样中伤一个曾经的的朋友,有意思吗?」
黎泉无法想像萧宪敏手上的东西是什么,他更无法想像岑岚会是萧宪敏口中那样的人。
「不相信?我说一个姓氏,黎老师就明白了——虞。」
黎泉几乎脱口而出:「虞亦清?不可能!」
他的脑中飞快闪过有关虞亦清的记忆,虞亦清和岑岚差不了几岁,如果真的像萧宪敏说的那样,岑岚是十四岁去韩国,那个时候虞亦清还没有成年,他哪里有能力做萧宪敏口中的金主。
况且,当初在《帝凰》剧组,黎泉是眼看着岑岚和虞亦清说话做事的,他们两个人之间没有不妥之处。
除非……黎泉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惊惧也随之浮现在他的眼中,萧宪敏见他神情,便知道他想到了,颇为得意道:「就是你想的那样,岑岚一个山村中长大的孩子,他的父母哪里有能力送他去国外,在他读书期间,一直有一位企业家资助他,那个人就是如今虞氏真正的掌门人。」
「只是企业家的善心总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岑岚十四岁那年,一直在他背后默默资助他的企业家现身,将岑岚送到韩国,岑岚很感念他,一心想要在韩国娱乐圈里闯出名堂,替他赚钱。」萧宪敏一字一句道:「岑岚很崇拜他,说不定还喜欢他,不然怎么会对他言听计从?从岑岚十四岁到十九岁回国,黎老师,你觉得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呢?」
十九岁……黎泉想起他和岑岚初遇的时候就是岑岚十九岁,岑岚回来的时候风光无限,谁也不会想到,他的身世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真的是这个样子吗?
黎泉有些茫然,但嘴上还是说:「虞家已经说了,岑岚是他们家的小儿子,他们是父子关系,怎么可能像你说的那样。」
「虞家,哼。虞书锋的妻子也算是书香门第,秦瑾雯家中祖祖辈辈都医药研究员,我敢说,虞书锋发家都是靠着秦瑾雯家,如果岑岚和虞书锋有血缘关系,你真当秦瑾雯能让他进虞家的门?至于他们对外说的身份……谁说养子不能算是小儿子呢?」萧宪敏目光幽深,看着在片场中一次又一次被沈颐鸣打倒在地的岑岚。
他们站的位置是在巷子口,略过层层的机器,他们能从缝隙中看到岑岚——抱着书包不肯松手的林树被小混混们打倒在地,泥泞中他仍旧死死地护着书包侧面的一小块香皂,粉红色的,不是他以前用的皂角片,一看就是于石给他的。
混混们更加变本加厉地去抢他护着的香皂,林树就在此刻爆发,一个瘦弱的身子忽地迸发出巨大的能量,他猛地一头撞在一个混混的肚子上,闭着眼睛叫喊着,胡乱用书包乱砸一通,硬是在四五个人的包围中冲出一条路,踉踉跄跄地往外跑。
混混们散了一地,又很快都爬起来,锲而不捨地跟在后面追。
林树跑得狼狈,一路跌跌撞撞的,鞋子跑没了都不敢回头,只顾不要命地往前沖。
黎泉看着岑岚的镜头前的无助和可怜,心忽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一般。
他也不知怎么的,不受控制地,脑中总是忍不住想像岑岚十几岁在异乡求生的模样,语言不通,训练辛苦,即便是有人资助,远在他乡的日子哪里是好过的,他受了多少委屈,深夜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家,而那个时候……自己又在哪里呢?
自己应该还在上学,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中,有着严谨治学的老师,家中有开明温和的父母,可岑岚呢?
他是于石,而岑岚是林树。
可如果没有电影情节里这样的安排,于石一辈子根本不会去到山中,更不会遇到林树。
林树和于石本应该是两条平行线,就像黎泉和岑岚一样,如果岑岚在韩国出道,如果他没有回来,他们可能会在荧幕上遥遥相见,只是在舞台上的人终究不会和在镜头前的人相逢。
一时间,黎泉竟然对萧宪敏生出感激的情绪来,如果不是萧宪敏执意从岑岚手中抢夺出道的位置,他可能都不会遇见岑岚,可心中生出这样的想法,黎泉又觉得自己内心卑鄙。
「黎老师还是不信?」萧宪敏见黎泉出神,掏出手机,选了一张照片,递到黎泉眼前。
黎泉从他的屏幕上见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岑岚,手机里的岑岚脸上带着青涩,略带腼腆地朝着镜头笑,清澈的眼睛里像是玉石一般,干净澄澈,一点心思都没有,整个人在阳光下,笼罩出一层温柔的光线。
而他的肩膀上搭着一只手,旁边的人正是年轻一些的虞书锋,虞书锋不苟言笑,但是动作却无意间暴露出他和岑岚的亲密。
黎泉看得出神,一时间连急促的脚步声和紧张的喘息声猛地近前都没有发觉,直到一具炙热的身体狠狠撞进他的怀中。
黎泉的思维短暂滞空,迎上另一个他从没有见过的岑岚的模样,岑岚跑得急,造型上做的伤口被他的汗水晕开,在额头处漫出红晕,他眼底带着愤怒和害怕、夹杂着乞求和难堪,就这么直愣愣地扑进了黎泉的怀中。
下意识地,黎泉在思绪回拢之前就抱住了他,见他眼角滑下的红色水渍,伸手替他温柔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