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轻笑了一声,「不过才过去了几年,一把火烧的干净……」
「是你那位继母?」
没有回答,只是少女含着泪珠的眼睛已给出了答案,裴淮景站在一侧张了张嘴,想要开口的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
似他们这般世代传承的世家,对于族谱长辈极为看中,年年大小节供奉自不必说,到了年岁还要专门请大师在作法,为的不仅是纪念长辈多年打拼留下的财富,更是代代传承世家风骨。
如今不过为了一点宅院内斗,谋害继女不说,连这般忤逆犯上,祖宗背德之事都做得出来!
「沈国公竟能允许这种阴毒之人枕侧酣睡?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不成……」
裴淮景气急得口无遮拦,又想起自己到底还是在议论别人的父亲,猛地收住话题,懊恼地撇了撇头。
「我父亲就是这样的人,他不在意我的死活。不在意沈家风骨,不在意祖先长辈,他只要他的荣华富贵。」
沈知意转头看向裴淮景,病容未褪,眼里一股带着偏执的凄楚,「所以我必须抓住跟你的婚事,若是你抛弃了我,我甚至不知道我父亲会为了地位,拿我去跟谁做交易……」
「不会的!」裴淮景瞬间打断沈知意的话头。
沈知意一顿,转头看向他,眼里波光流转:「不会什么?不会拿我做交易,还是,不会抛弃我?」
裴淮景停了停,静静盯着沈知意道:「我不会让你被欺负的!」
少年仍显稚气的五官已然透出锋利,一双澄澈坚毅的眸子,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瞧得仔细些,竟发现他右眼眼尾有一颗小痣,为他锋利的眼眸平添一分多情。
「咳咳咳!」
沈知意有些嗔怪道:「还说不让我被欺负,这风都要把我冻坏了!」
不等沈知意提醒,裴淮景自觉搂紧她,脚下几点,使出轻功,听着沈知意的指挥,往她房间飞去。
唯恐惊扰他人,裴淮景抱着沈知意从卧室窗户翻了进去,两人一起陷进柔软的大床,被散着独属于少女幽香的床帏扑了满脸。
沈知意忍不住咯咯直笑:「这床自我七岁跟祖父母去了乡下,今日还是头回睡,竟是这番情形!」
裴淮景连忙放开沈知意站起身,后知后觉才意识到,两个至今无名无分。唯有一纸空头婚约的男女,今日竟贴身搂抱了一整晚,顿时羞窘得闹了一个大红脸。
他手脚不知如何摆放,原地纠结了一瞬,终于磕磕绊绊道:「你……你好好……休息,我,我先走了……」
「等等!」
沈知意忽然喊住人,强撑着床铺站起身,摸索到床头柜,借着月色翻出一抽屉瓶瓶罐罐,从里头摸出一个黑瓶,朝着裴淮景招了招手:「你坐着,我替你上药。」
裴淮景脸色变了几息,下意识摆手:「我上什么药?不用!你先照顾照顾自己身子再说。」
沈知意懒得跟他废话,一把攥住裴淮景的手臂,伸手就要去拉他的外衫:「我方才瞧见了,你为了挡门梁背后被烫伤了一大片,这伤口若是不及时处理,日后是要留下疤痕的。」
裴淮景仍是不愿意,教他在女子面前露出后背,还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实在是太过为难。
沈知意有些不耐,「你救了我一命,我还你一个人情罢了!况且你本就伤势未愈,如今再添新伤,你到时候如何同你父母解释,说半夜来祠堂搂了我一整夜不成?」
「你厚脸皮,我还要做人呢!」
第7章 山鸡变不成凤凰
裴淮景僵立半晌,还是坐在床沿,背对着沈知意脱掉外衫,贴肉的内衫已经被伤口渗出的血染透了一半,原本伤口在一番折腾下,再次开裂,随着脱衣服的动作,撕扯地血肉模糊,裴淮景却一声未吭。
沈知意先用帕子绞了水擦干净血迹,再沾着药膏一点点擦过还冒着热气的伤口。
满布旧伤新疤的后背被柔软冰冷的手指拂过,沾着草药香的膏药掩去了火辣辣的疼痛,让裴淮景强忍一晚的疼痛陡然放松下来。
「烫伤不重,这药专治疤痕,你回去之后一天伤口不要沾水,三日之后疤痕就会淡去。」
沈知意涂好伤口,又帮裴淮景把原本的伤口重新包扎了一番,方才起身净手。
裴淮景穿戴好衣物,站在床边,瞧着背对着自己慢条斯理擦拭着双手的沈知意,忍不住问道:「今日出了这般大事,你打算如何……」
话出了口,又觉得自己冒昧,裴淮景懊恼地正不知如何是好,沈知意甩了甩手,淡淡道:「无妨,我到底还是沈国公的嫡长女,背着平南公爵府小将军未婚妻的名头,没人敢光明正大对我下手。」
她转身朝着裴淮景清婉一笑:「小将军还不走吗,赶路许久,我都累了。」
裴淮景顿了顿,到了嘴边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转身翻窗而出。
眼里的一点柔情,在瞧见那道身影消失一寸一寸隐去,沈知意静静站在窗边看着外头那沖天的火光。直到祠堂断壁颓垣,方才陆陆续续有人拎着水桶赶来灭火。
她勾了勾嘴角,不慌不忙地转身回房,仔细洗漱收拾了一番。
祠堂那头沈岭酒气未散,但眼中却是压不住的怒意,朝着下人叱骂:「干什么吃的?祠堂着火都不知道,要你们这帮废物何用?」<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