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祺有点意外,扬眉笑起来:「人都没了,做什么留着呢?」
白绍礼深深望着她,「有时候,留个念想也是好的。」
白蕴和眯起眼睛看着白祺跟白绍礼一来一往,心里陡然生出一种怪异感。
好像,那边搭话的不是一对父女,而是棋逢对手,是对弈的敌人。
霍华德慢吞吞吃着糕点,看着那一齣好戏。
白祺的目光冷冽,隐隐藏着委屈,以及怨恨不满。
她的裙摆比风衣略长些,顺着冷风飘起涟漪,显得她有几分单薄的脆弱。
这一场戏,霍华德猜不出她在车里酝酿多久。
或许,这不是表演,而是她真情实感的发挥。
——
白祺婉拒白绍礼邀请他留宿的请求。她走出白公馆,踩着落叶,沿着小路,跟霍华德走着聊天。
他是最了解她的人。
「刚刚,我认为你要哭出来。」想起在白公馆里白祺的神色,霍华德忍不住微笑:「你不知道你有多可怜,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咪,满腔怒火却不敢发出来。」
风有点大,白祺裹了裹风衣,眼神淡淡,她说:「其实我是认真的。」
她拢好头发不让风吹散,慢吞吞道:「我在白公馆站了好久,找不到一丝我曾经在这里留下的痕迹。曾经花坛里种着很大一片蔷薇花,我经常藏在里面捉迷藏,现在它已经被剷除干净了。」
小径是由鹅卵石铺就,走起来有些精巧的困难,霍华德伸出手,让白祺搭住。
她穿着高跟鞋,在上面并不好走。
「他不是还留着你的房间吗?」霍华德侧目看着,安慰她说,「有房间,就意味着你还有点存在感。」
白祺摇摇头,轻笑:「白绍礼骗我的。」
她回想起来,「我一入客厅,便向我曾经的房间看过去,它就在二楼靠近楼梯口的位置,一抬眼,我就可以看到。」
「然后呢?」霍华德回眸看他,摊了摊手,说道:「你发现了让你不愉快的东西?」
「房间里,跑出来一只猫。」白祺淡淡说道。她眼里笼罩着淡淡的忧伤,被风一吹,便散了。
霍华德懂了,他握住白祺的手,拉住她往上走:「你对猫毛过敏,不管那间房是不是你的,反正你都住不了。」
白祺点头,想夸奖他聪明,然后目光一闪,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神色渐渐淡下去。
霍华德意外,顺着她眼光向上看。
那也是一座庄园,很华美,玫瑰枝缠绕出来,挂在墙上。
此刻,哥德式城堡里站着一个男人,透过落地窗,能看见他的身影。他身姿挺拔,眉眼如画,手里拿了一杯红酒,正目光淡淡向他们这里看过里。
霍华德蹙了下眉,侧首靠得白祺更近些,「沈先生也住在这里?」
白祺神色淡漠,很快收回目光,她没松开握着霍华德的手,转身离开。
霍华德松了口气,握着她的手更用力些,扶着她走得很稳。
刚走到出口处,白祺的电话意料之中震动。
是沈居安。
白祺没接,侧目看霍华德,目光含了点笑意:「我们要不要跑起来?」
「好啊。」她的吩咐他什么时候不遵守。
白祺轻笑,脱下高跟鞋,拎起来,然后小跑起来。
她的裙摆在夜色中绽开,好像一朵墨绿的莲花。
到了路口,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迎上来,他们看向白祺。
很明显,这是来堵她的。
其中一个人抬手拦住白祺,「白小姐,先生请您去沈公馆小聚。」
「我累了。」白祺目光柔和起来,唇角勾起笑意,看着他说:「我想休息休息,可以吗?」
他嘆了口气,无奈道:「这件事我做不了主,您得跟沈先生说。」
白祺也很无奈,她偏头跟霍华德说:「我们再跑快一点就好了,那样就不会被拦住了。」
霍华德笑了笑,松开她的手,指了指前面停的车,然后看着她:「那我回去了?」
被他这样的眼光看着,白祺的心都要碎了。
她怜爱道:「宝贝,可怜你了,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她说的是德语。
霍华德笑起来,摇摇头:「白祺,你总是这样。」
总是拿我作筏子,却不对我用心。
——
沈公馆很大,比白公馆还要更大一些,白祺还没被赶出白家时,对沈公馆很好奇,常想去看一看。
但她没资格。
白雅和从沈公馆回来后,常常欣喜跟她分享,她带着憧憬描述,「那里有兰花馆,种着各种珍奇兰花,不过我不喜欢。」
她皱了皱鼻子,说道:「我跟三叔说了,我喜欢玫瑰,热烈娇艷。」
白祺问她:「他听你的吗?」
据她所知,那个沈三公子很不好接触,他自小父母双亡,跟着沈老先生长大,性格孤僻得很。
「那当然了!」白雅和眼睛亮亮的,少女容颜娇艷明丽,正如最璀璨的玫瑰:「我是他未来的妻子,我想干什么他都得愿意!」
走到主楼后,白祺果然看见一座华美的玫瑰园,旧时的记忆渐渐跟现在重合。
原来,他就是那个孤僻的沈三公子啊。
可笑,她竟然没把他们联繫到一起。
原来已经那么多年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