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泪水流在他手上,胸口处酸疼感更甚,恨不得把怀里的人揉进骨血。
沈云溪躲在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下,任由眼泪决堤,憋了好几日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洩处。
知道沈家妇孺丧命后,当着大姐和三姐的面,她不敢发泄,这才把自己憋得病了一场。
不知哭了多久,终于哭完了,她掰开捂住她眼睛的那只手,露出了通红的眸子。
「谢谢爷。」
这场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酉时初下,亥时末便停了,终是有惊无险,河堤无恙。
所有人都精疲力尽,楚君殇让大家都回去休息,工部卫大人不放心,带了几个人守在这里,以防万一,楚君殇把黑麒麟暗卫留给了他。
沈云溪淋了雨,又悲痛一场,在回去的路上便发起了烧。
大夫说是岛上那次病根没除,加上又淋了雨,楚君殇守了她一整夜,天亮时,终于退了烧。
今日一早,木枫就把青柠接了过来照顾沈云溪。
「王爷,你去歇会儿吧,这里让青柠照看着。」
「不用了,让青柠去煮点粥,在炉子上煨着。」
「是。」
昨夜大夫用了些安神的药,沈云溪一直睡到快中午才醒。
楚君殇在房间处理着公务,雨过天晴,今天的阳光很好,透过窗户照在他的侧脸上,整个人都散发着光。
「爷。」
「醒了?」楚君殇丢下公务,扶着她起身。
「这是哪里?」
「本王在扬城的住处。」
到扬城后,他们之间一直僵着,她都不知道他在扬城还有住处,以为他要么住白家,要么住衙门呢。
青柠进来伺候沈云溪洗漱,楚君殇也回自己房间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衣衫,过来陪着沈云溪用午膳。
午膳多是清粥小菜,外加几个点心。
吃饭吃到一半,刑部的冯大人找了过来。
一场大雨后,天气虽不再闷热,但正午时分的阳光很毒辣,冯大人满头大汗,微胖的身体有些喘。
「王爷。」「何事?」
冯大人擦了一把汗,偷瞄了一眼沈云溪,犹豫着要不要当她的面说。
沈云溪放下筷子,「冯大人,可是需要我回避?」
冯大人一脸焦急,这事总归瞒不住她,罢了,心一横,「那倒不用,王爷,昨日江堤虽说保住了,但江水滔滔沖刷了一夜,今早才退了一些。」
「说重点。」
「卫大人在江堤最底下发现了大型船只残骸,和大量人体残骸,仵作验过了,大概有三十多具,且都是女子和孩童。」
闻言,沈云溪猛地抬头,盯着冯大人。
楚君殇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有本王在。」
冯大人继续说道:「仵作验出,死亡时间距今大概六七年,下官查问了当地官员。六七年前,官府并没有收到过船只出事的消息。但一些年纪大的老人,却说六七年前,江上的确是沉过一条船。」
沈云溪手发冷,身体有些发抖,「爷,带我过去,求你。」
楚君殇知道她的性子,不让她去,是不可能的。
「好,本王这就带你去,你别急。」
「木枫准备马车。」
江边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红浮和沈云漫也躲在人群中,她们已经肯定这些都是沈家妇孺的遗骸。
特别是沈云漫,当年出事的时候,她已及笄,事后让何明远找过,可那么大的江,如何寻啊?寻了两年终是一无所获,便放弃了。
楚君殇带着沈云溪到的时候,骸骨已全部打捞上来,随着一起打捞起来的,还有不少脚镣,手铐。
沈云溪脸色惨白,脚步千斤重,手心里全是冷汗。
卫大人递过来一块沖洗干净的金锁,金锁早已没了光泽,但上面的字迹还清晰可见:长命百岁!
沈云溪将金锁捧在手里,眼泪止不住地流,浑身发抖,片刻后,便晕了过去。
手里还死死地攥着那块金锁。
这块金锁是沈家小妹沈云沫的,沈云沫出生时,沈云溪刚学写字,这块金锁上的字,是她亲自刻上去的,歪歪扭扭的。
沈云溪再次醒来时,攥着守在床边的楚君殇的衣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爷,我要杀了他们!」
「好,你先养好身体,要做什么,本王都依你。」
沈云溪养病的这几日,楚君殇让木枫找地方安葬了那些遗骸,墓碑上没刻字。
沈云漫和红浮,悄悄去祭拜过,沈云溪身体好些后,并不曾去过,也不再跟人提起,只把那块金锁贴身放着。
这些日子,她都住在楚君殇的住处,云朝落来过找过楚君殇几次,都被木枫打发走了。
那日沈云溪晕倒,楚君殇抱着她回去,许多人都看见了,白家自然也瞒不住,楚君殇也没想过要瞒。
又过了两日,太子终于带着几船番薯到了,一同来的,还有千离。
千离一到,见到沈云溪这副病容,人前人后把楚君殇好一顿骂。
在千离的调养下,沈云溪身体终于慢慢恢复了。
太子殿下此行,不光带来了番薯,还请教了西域当地的百姓,番薯的种植方法,以及需要注意的地方,都翻译成了大夏的文字,到江南后,便召集人誊抄了许多份。
这些日子所有人都很忙,江边那几十具遗骸,很快就被大家遗忘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