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一拍脑袋才反应过来,这是大清朝的北京城,对于经商有着各种各样的限制。
但是不靠天吃饭,不靠地吃饭,总不能叫他们—家子喝西北风去。
「可有明文规定旗人不得经商?」
额娘和大姐不能抛头露面,实在不行叫阿玛沖在前头呢?
宁哥儿摇摇头,都是—代—代传下来的说法,他从没想过经商,自然没太上心。
两人嘀咕半天,决定由丹青带着大姐去官府—趟,先将和离书过了明路。
「我朝以来,只有休妻没有和离之说啊。」官府的人也犯难,但凡说个不字,对面的姑娘就塞铜板过来,他这袖口都装满了,脸上也笑僵了。
丹霞坦荡荡站着,为母则强,她今日听郎中说,尼楚贺若是晚来一步性命不保,顿时下定了决心。
不能和离也要和刚安分开过,她和她的孩子,要死也死在—块。
「实在不行就算休妻行否?」官老爷拧着眉头想辙,「顶多名声难听了些,总好过一对怨偶日日相对,彼此生厌生恨。」
「你只有个女儿,就写七出之罪—一无子。」
丹青不做声,内心却是一片悲凉。
她在四贝勒府里感受不到世界的参差,和真正的喜怒哀乐,整日里面对的不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就是—些旁人的悲欢离合。
像故事里的人物一样,她没有真实感,没有参与感,更没有真切的共情与悲悯之心。
然而这—刻,她却有了深深的无力感。
对于这个时代,对于陷入困境的亲人,她没有能力去改变这—切,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姐将脏水往自己身上泼。
清朝与别的朝代不同,不能和离,不能立女户,女子不能经商......
是她的不幸,也是时代的不幸。
丹霞看出她的失落与无助,退后一步拉了拉妹妹的手:「大姐要谢谢你,没有你就没有我们母女的将来。」
「你是大姐心里的巴图鲁。」
在她心里,没有繁华的二十一世纪,没有受过男女平等的教育,所以她可以心安理得接受现在的结果。
并且执着认为,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能带着女儿逃离那个家,她的弟弟妹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丹青咬了咬下唇,眼圈泛红。
她有一个愿望,一个不能说的愿望——她希望四爷能早日登基,四福晋做了皇后以后,至少将女子的地位稍微提升些,至少婚姻的选择不是一次性的。
女子怎么就不能活得光辉灿烂了?
「姑娘,拿好您的休书。」官爷十分客气,又或许是看在那一袋铜板的面子上。
好在这钱没有白花,他也给二人带来了好消息:「富思库家那边我会派人去说项,尽量不会再为难你们。」
丹青狠狠攥了下大姐的手,千言万语只说出来一句话,也是她最想说的那句。
「恭喜你获得新生!」
她的姐姐,拥有敢于和命运作斗争的勇气;她的弟弟,拥有千万人阻挡我亦向前的坚韧;她的父母,不怕丢脸一心疼爱孩子。
而她,拥有这样的亲人。
这也是她的幸事。
丹青很快调整了心态,拉着大姐往城里去看看房子。
「房间要够多,厨房要够大,最好是能有个铺面,再带个小院子。」
丹霞震惊地停下脚步,满脸愁容:「那得花多少银子啊!」
「既然他们不会来找麻烦,那也不必搬家了吧?」
她愁苦着一张脸,心道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这往后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怎好一次性改头换面住大房子哩!
她也不知道妹妹这些年攒了多少积蓄,如果都给家里花了她肯定不同意,怎能不为自己准备嫁妆着想!
她有心想劝劝傻妹妹,可翻来覆去说的都是那两句,实在叫丹青头痛。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该搬家还是要搬的。」丹青一锤定音,不容置喙。
小钱而已,实在不行她硬着头皮努努力,多卖几位皇子一些零食,以十三爷这种大手笔珠玉在前,其他人怎么也不好意思三两个铜板就打发了她吧?
买零食的人多了,胡嬷嬷也定然不会再误会她和十三爷了。
只不过就是普通的买家与卖家关系。
单纯的金钱交易,仅此而已。
她试图将事情往简单了想,这样咬咬牙,也就捨得把钱都花给原主的家人了。
虽然心疼,但是比起她收穫的这部分亲情而言,她认为是值得的。
渴望亲情无罪,体会快乐无价。
看了不下十个院子,丹青终于定下决心,就买那个最贵的院子,她先付了二十两银子的押金,打算回去再凑六十五两银子,就能拥有这个带着铺面的小宅子。
屋子不新也不算大,但比起其他宅子来说,用处更大。
二进二出的房子是宽敞又漂亮,可他们祖上既没出个红带子亲戚,又没个能耐混上从龙之功,普普通通的旗人人家,就算住进大宅院子了,也没有生存的能力。
还不如现在的小铺面好,额娘和大姐在后厨做些吃食,以阿玛的名义开家小店,守着老本也不算坐吃山空。
等宁哥儿考中了举人,有了一官半职,家里的负担更能减轻一些。
「大姐手巧,到时候我教你些新鲜花样的面点。」<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