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在看过两页信纸后,万中丞的脸慢慢变了颜色。
宣政殿上的众人本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向万中丞那边,眼瞧着万中丞变了脸色,众人的心中皆是一惊。
莫不是兰御史和陛下真的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万中丞收起那一沓信纸,塞进了袖中。
「舒大人以后做假还是做到位些吧,这么拙劣的笔迹模仿,可不像是您一贯的做法吶。」
「呵,我还当万中丞多么忠正耿直,没想到也是分人的,对我这种群臣怒目以视,恨不得生啖骨肉,而对这种有悖人伦之事,却又当作看不见,这就是大梁所谓的忠臣纯臣吗?我看也不过如此!」
舒明远肆意妄为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宣政殿,刺激着同霁月在内的每一个人的鼓膜。
霁月看了眼舒明远,又看着万中丞依然难堪的面色,他明白,万中丞一定是疑了,但又不能当众承认天下之主当真与自己的臣子有如此有违礼义廉耻之事,才如此隐忍着。
若霁月此时接过此事,虽然能得在宣政殿上的一时风平浪静,可今日过后,怕是如今壮大到无人辖制的保皇派必将会拿兰亭问罪。
霁月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舒明远料定将此事爆出必定能使自己倍感痛苦,那他便越要直面迎击,不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
「事到如今,万中丞也不必替朕遮掩,该是如何,万卿说出来便是。」
「陛下……」
万中丞面色大惊,若他当真承认了信上的字迹是兰亭的,那当真是要在朝堂上掀起千层波浪。
「既然今日朕这岳丈大人咬定了朕德行有亏,朕也不得不向诸位爱卿交代明白些事情。四年之中,朕确实与兰卿暗通书信,兰卿早先为朕的伴读,与朕私交颇好,朕在岳丈手下讨生活这么些年,只能通过兰卿了解些外面的情况,前几日舒明远围困皇城,朕发现与兰卿的信件竟不翼而飞,后又查出惯常保管朕这些信件的小内侍不见了踪影,若朕没有猜错,眼下这小内侍怕是早在岳丈府中丢了性命吧?」
舒明远露出一丝洋洋自得的表情:「看来陛下是承认了这书信一事。」
「是,朕是承认和兰卿互通过书信。」霁月话说到一半,突然之间神色一变,语气之中暗含杀意道,「可信中的内容只有你虞川舒氏族人怎么在各州府肆意妄为,犯上作乱,你逼着小内侍将信偷了出去,又临摹着兰定安的笔迹写了些污言秽语,便想往朕和他身上泼脏水,可真是良苦用心!」
霁月这话说出口,宣政殿上一多半的大臣神色明显缓和了下来。
前面两个皇帝已经将大梁糟蹋到险些灭亡的程度,如今他们只想有一个明君,万不想要有悖人伦的离经叛道之主。
舒明远被霁月突如其来的发难一通,也并不气恼,怀疑的种子已经在万中丞等人心中种下,迟早有一天会让霁月陷入两难境地。
「好了,朕今日也累了,朝会就到这里罢,虞川舒氏一案该怎么审怎么审,最后审出来什么结果呈给朕看便是。」
霁月从皇座上站了起来,面无表情转身离开了宣政殿。
直到走了出去,他才彻彻底底松了口气。
刚才那样的情形实在是太过凶险,即便自己再有心理准备,在那样的氛围下,也忍不住紧张。
霁月不明白为何纲常礼教要将男男相爱说成是乱了伦理纲常,明明他也愿意做一任明君,他掌握着全天下最高的权力,到头来却如此身不由己,连自己喜欢谁都无法决定。
「夏全。」霁月开口叫道。
「奴才在。」
眼下等待霁月处理的事情有许多,他没太多时间停下来想这些。
「去传抚远大将军来上书房见朕吧,朝局稳定了,也要商议准备北征的事宜了。」
关于北征,大梁朝廷的风向变得比较一致。
相比于之前因为南方士族大力阻挠而不得成功的两次北征,如今舒明远倒台,最大的南方士族障碍已然扫除,其余南方士族不是惶惶撇清楚和虞川舒氏,就是偏安一隅,再也不想掺和朝政上的事情。
在此之前已经偏向保皇派的北党人,成为了这次北征最大的支持者,由此以来,北征之事的推动也变得无比顺利。
在经历了小半个月的休整与商讨之后,霁月终于和朝臣商定了北征的相关细则。
「那就这么办吧,自从呼兰图吉被狄戎内部人杀死以后,狄戎国内越发混乱,听闻他们的大汗察兰术正在肃清朝野,我大梁此时出兵,也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霁月接过夏全呈来的宝印,盖在了刚拟好的诏书上。
「诏令交由抚远大将军,朕再派一名内侍携宝剑一柄,见此剑如同见朕本人,抚远将军有便宜行事之权,若遇紧急情况,可先斩后奏。」
上书房中,众大臣看着霁月将盖有宝印的诏书递给夏全,皆躬身行礼。
「平身罢。」霁月随意说道。
「禀陛下,虞川舒氏一案基本已经查清,罪人舒明远对多项罪状供认不讳,臣等认为,已可以为其定刑。」
「哦?」霁月抬头看了眼三宰执之一的崔长平问道,「定了什么刑?」
「于西市门口处凌迟之刑。」
凌迟……还真是道残酷的刑罚,霁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