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又拱拱手道:「兰叔叔谦虚了。」
气氛至此才算是恢复了几分,霁月虽直接同兰亭讲的话仍不算多,但陆陆续续同兰铮与兰夫人聊了许多有的没的。
要不是夏全在一旁掐算着时间,怕是等到宫门下钥,这厢几个人依旧扯个没完。
在夏全的暗示下,霁月终是挪动了步子,说了一番客气的话,出了兰府的大门。
兰亭一路沉默,将他们二人送到了兰府大门口,兰府的僕人早在外面套好了车等着,霁月看了眼那马车,转过身对兰亭说道:「这个时辰你还要出门?」
「……」兰亭一时无言,他不知道这位小皇帝有时在想些什么,才从自家出来的皇帝陛下尚且还要走路,他兰亭何德何能敢坐着马车出门?
「这是给陛下准备的车。」兰亭小声道。
「难为你了,才同你急眼了一番,竟还思虑的如此周全。」
「时候不早了,臣要保证陛下尽快安全回宫。」
「也罢,以后出了皇宫就别陛下陛下的称呼了,朕改日再登门拜访。」
兰亭稍稍做了个揖礼,看着霁月夏全二人朝马车走去,之间霁月走到了马车前,却又转身原路走回到他面前来。
「喏。」霁月像是变戏法一样变出块玉坠来,伸手递给了兰亭,「今日出门没带什么好东西,这坠子跟了我好几年,今日就当作是给你的赔罪礼了。」
「臣万不敢受。」兰亭忙说道。
「得了,别在这儿推来推去了,朕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说着,霁月便拉着兰亭的手,将那玉坠子塞进了他的手里,「这事原是我做的不对,平白扰了你清静,还听不得你劝。」
霁月的后半句话声音说的极小,吐字也不甚清晰,兰亭一时半会儿竟没反应过来,直到马车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兰亭这才回过神来,他手指摩擦着手中尚有温度的玉坠子,笑着摇摇头,而后转身迈进了兰府。
渡口城外。
由文秉霖亲自带领的东向包抄大军行进的并不顺利。
由于尚在寒冬,军士们的衣着本就厚重,再加上山里温度低,时有冰雪,且孤鹜山脉陡峭险峻,因此大部队足足在山里绕了五天,才终于绕行至渡口城外以东二十里处。
要说这狄戎人的大营就扎在渡口城以北十余里外的地方,奈何出了渡口城地势广阔,有一马平川之势,率领数万大军根本不可能无声无息接近狄戎人的大营,这才要在孤鹜山脉绕行二十余里,贴着山脉走向,向狄戎大军后方行进。
经过了这些天没日没夜的翻山越岭,霁明早就没有一个王爷的样子了,不过这样也好,打从一开始对他并没有什么兴趣的那些个人武将,如今逐渐也会主动过来和他搭上几句话了。
入夜,行进中的大部队停了下来,倚着山脚下的密林休息调整,文秉霖已派出去了先遣小队刺探前方敌情。
霁明随便找了个大树倚着坐了下来,一直奉命暗中保护他的冯云山拿着干粮和水壶适时出现。
「殿下,吃点儿东西吧。」
霁明点点头接过冯云山手中的吃食,大口吃了起来,末了又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冯云山聊了起来:「到了渡口这么久,整日忙着军务,都没好好同你聊过两句。」
「见殿下在那苦寒之地待了这么多年仍好好的,臣也放心了不少。」
「云山说这话就见外了,少时你整日跟着我,去了西南之地亦跟了我几年,往后那几年被看的紧,你调任地方武将后,都不敢同你有太多联络。」
「殿下这是为臣好,臣心中记得。」
霁明抬头看着天空,今夜的天空没什么云彩,倒是能看见很多星星,他忽而想起了年少时随父皇一起去行宫游玩,也是这么个晚上,他同冯云山两人躺在一片草地上,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满天的星星。
「我记得年少时我整日跟你凑在一起,淑文见了还非要缠着你跟她玩儿什么过家家。」霁明没头没脑的说起来,「若不是父皇走的太早……我其实听见过母妃同父皇讲,淑文要是一直喜欢缠着你,待你有了功名,淑文及笄了便许给你。」
乍一讲出这段回忆,两人都沉默了下来,自泰帝驾崩以来,那样的日子谁都不再提起,不知哪日便会断送性命,谁还顾得上去想儿女情长。
半晌儿过后,只听冯云山嘆了口气,嘴上说道:「臣不敢肖想公主殿下。」
霁明轻笑起来,他拍拍冯云山的肩膀道:「谁说是你肖想淑文?是她非要缠着你不放,便是这几年,她也还想着你,咱们出发之前我还收到了她送过来的东西,里面也有要送与你的,只不过还没来得及拿给你瞧,咱们便连夜出发了。」
闻言,冯云山低下头,无甚言语。
「待他日凯旋,若见到了陛下,我向他提提淑文和你的事。」霁明也不管冯云山接不接话,自顾自道,「就是不知你愿意与否,淑文这姑娘说到底养在深宫天真烂漫,你要是一心求个贤内助,恐怕她不是最佳人选。」
「殿下这样说真是折煞臣了。」
霁明装作无意看了看周围的人,又扭头看着冯云山小声道:「此战若得胜,归京之后,我这人就如同走在那丝线之上一般,一步出错便跌入万丈深渊,淑文究竟是个女子,舒太后再怎么着对付我和母妃,也不至于先将她赶尽杀绝,因此我也想趁着现在还平安无事,将她交给可託付之人,你不必此刻就答应我,待归京面圣之前,告诉我你的决定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