渚江绵延上千公里,可水势险处甚多,大多地方并不适合南渡向偏安于南方的大梁进攻,而渡口则不同,就像这个屏障的名字一样,此处乃是大自然留给他的子民顺利南下的地方。
因此,当年纵然可以丢弃渚江以北的大片领土,而渡口这处要塞却始终被大梁死死攥在手中。
该地两面环山,背靠渚江,从地理条件来讲,可以说是易守难攻,狄戎可以在北面围困驻守渡口的军民,但渡口背靠渚江,大量物资源源不断跨越渚江运到这座小城之中,使得狄戎怎么都没办法。
然而就是这个已经平静了十数年基本上无大事发生的地方,却在这样一个万家团圆的微妙时间出现了紧急军情,不得不让人捏一把汗。
霁月下意识与兰亭对视了一眼,强压下心中错愕感,定了定神,这才说道:「此事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陛下,这事儿奴才怎敢做假?镇远大将军派来的急报使直奔执机处,执机处听闻是此等大事,忙去将枢密使和其他几个人大人从宫外请了过来,这又赶忙派奴才几个来告于陛下,以求解决之策。」
「太后那边,也已经派人去通知了?」霁月接着问道。
「是的陛下,枢密使大人分别派了小的们来禀告此事,估摸着太后娘娘那儿这会儿也应该收到消息了。」
霁月点点头,他既未亲政,又从来没遇见过这档子事儿,说罢了他眼下心底并没什么谱儿,更谈不上如何指挥眼前这个小太监向执机处那群老头们下什么旨了。
正当霁月在心中琢磨着该如何是好时,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眼前的僵局。
来者正式霁月一贯讨厌的那位康宁宫达到苗总管。
只见此人不似平日那般趾高气昂,大抵是事情太过紧急,苗总管难得收起那副另霁月讨厌的嘴脸,糊弄般的行了个礼,开口道:「陛下,太后娘娘口谕,渡口战事吃紧,请陛下速速移驾至问礼殿商议国事。」
按理说如此军机大事,一般都是直接将朝廷大臣召至上书房共做决断,不过太后碍于是后宫女子,虽手握大权能够垂帘听政,可从理法层面来说,舒太后仍旧不能踏入上书房这等地方议论政事。
于是为了舒太后方便,便特地将问礼殿辟了出来,方便太后接见外臣。
「好。」
用不着解决下一步如何做这个难题,霁月稍稍松了口气,他站起身理了理外袍,又看了面前的苗总管和小内侍一眼,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辛苦苗总管走一趟了,夏全,带着他们二人下去领赏吧。」
前来跑腿的小内侍估计是没想到大年下前来禀报如此糟心的事情居然还能领到赏钱,连忙做了个揖,满口都是「谢陛下恩尚」这样的话。
而一旁的苗总管狐疑着看了霁月一眼,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被夏全先一步笑眯眯做了个「请」的手势,只得同那个小内侍一起出了大殿。
待二人一走,整个大殿里只剩下了霁月和兰亭两个人。
刚才所有的话兰亭都听的一清二楚,他也没有想到,明明年节前还相安无事的渡口,怎的突然之间就遭到狄戎强攻了。
霁月没有多说废话:「此事依定安看如何?」
兰亭顿了一下,似是思忖着什么,让霁月稍稍等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眼下正值年节,狄戎突然来犯,而且渡口那边这么快就派人传来消息,臣觉得不止那么简单。」
「朕也觉得,狄戎好端端的为何突然来犯?选在年节这个节骨眼儿上不说,还恰逢庄王回京,你说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繫?」
兰亭看了霁月一眼,发现距离离宫那场闹剧没有过去很久,可眼前这位皇帝陛下倒是万事都开始往「周全」上思考,当真是让他无比欣慰。
「这之中有没有关系臣不得而知,但臣想起一件事,现任镇远大将军乃太后娘娘的妹夫,萍汝徐氏嫡支一脉的三公子。」
「竟还和太后扯上了关系?」霁月皱着眉头嘟囔着,「可是太后她老人家在怎么样,也断不至于拿江山,甚至她自己未来的性命开玩笑吧?」
「太后娘娘该是如何想的,臣也不知,不过等下陛下到了问礼殿,可以先观察一下娘娘和各位大人都说了些什么,必要的时候陛下也可指点一二。」
「朕还没有亲政,让朕去左不过就是走个过场,朕能说上些什么不成?」
兰亭莞尔一笑:「即便陛下所说娘娘与诸位大人未必认同,可陛下别忘了,此等大事朝廷中枢的那些大人全部都会到场,这其中也包括支持陛下的那些老臣们,陛下将话说出口,由着那些老臣趁机敲打一下后党,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霁月瞥了兰亭一眼,他第一次感觉到眼前人的心思是如此缜密,左不过才是个刚及冠的人,短短时间内居然能想的如此万全,若是此人被太后或者支持庄王的那拨人抢了去,他岂不是离灭亡就不远了?
还好,幸亏兰亭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霁月这么想着,瞭然于心的点了点头:「朕会看机行事的,等下你先出宫回家罢,今日你本就应该在家休息着,被朕召来听了这么多事,想必也甚是疲倦。」
「能得到陛下垂青是臣之幸。」
霁月嘴角弯了弯没再说话,大手一挥让兰亭不必再端着行礼,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上书房的暖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