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方家家丁的拳头要再次招呼到霁月身上,兰亭小跑上前两步,大声制止了即将要发生在小皇帝身上的「惨剧」。
拳头没有落在身上,可霁月听见声音,便知道来人是谁,他实在是觉得自己将脸都丢尽了,挨打就算了,偏偏自己这副难堪样儿被那姓兰的瞧了去,这属实让他更加羞愧难当。
身上被压着的重力倒是不复存在,紧接着一只手触摸在他臂膀处,将他整个人拉了起来。
「阿齐,我让你来跑腿买个东西,你怎么就冲撞上了方小公子?」兰亭开口责问道。
霁月尚未反应过来,他看了眼兰亭,又看了眼对面站着的那位叫方小公子的胖子,一时间气得说不出来话。
堂堂天子脚下,他这个做天子的竟被人打了?
况且这姓兰的来这儿也不说帮自己教训回去,反而是像戏班子一样在这儿唱起了大戏。
兰亭见他没有反应,只好朝着对面拱拱手道:「方小公子见谅,我让身边随侍书童买本书,未曾料到这孩子玩心太重,一不小心冲撞到了方小公子。」
霁月眼见着这方小公子虽然脸上仍有不悦的神情,可说出来的话却客气了不少。
「原来是兰兄的僕从,我还当是哪户穷小子偷了大户人家的衣服穿上,来这上市招摇撞骗,故才命家丁控制住此人,若是兰兄的随侍书童,那当真是个天大的误会。」
兰亭笑了笑:「方小公子说笑了,此事我亦有责在身,只是若以后真遇到这样的事儿了,方小公子还是得盘问一二再做处理,若是真的打了哪位不该打的,就不好收场了。」
「兰兄说的在理,今日给兰兄添了这样的麻烦,愚弟也深感不安。」方小公子抬了抬手,一个家丁便从袖中摸出一大包银钱来。
「这些银子就给兰兄的这位随侍书童看伤用,剩下的算是对他的一些补偿,兰兄看……」
兰亭接过那袋银子,放进了袖袋里:「那我也不在这儿同方小公子客气了,眼下我先带他去医馆把伤处理一下,就不在此打扰方小公子雅兴了。」
「兰兄慢走。」
兰亭拱拱手,看见霁月还站着发呆,他拽了下霁月的袖子,语气中带着严厉道:「你给我惹的麻烦还不够大吗?现下还呆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随我去医馆先把你这一身伤给处理了!」
话音落下,兰亭也不再管霁月究竟有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便半拉半拽地拉着他走出了市集。
重新坐上马车,二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兰亭默默无语着不想再问些什么,而霁月则是生气为什么这姓兰的要如此给那狗东西面子。
马车缓缓驶进了兰宅的角门,两人先后下车,正巧撞见一脸疑惑的管家,由于此事带着一丝不可言说的神秘感,兰亭没有同管家多说什么,只是简单交代了把医馆的孙先生请过来,便带着霁月进了自己的院子。
进了兰亭的卧房外间,臭着脸的霁月大咧咧坐在了小圆桌旁,拿起水壶就倒了杯水给自己喝。
兰亭站在一旁冷眼瞧着,看着小皇帝满身的尘土,和刚才被人欺负留下的印子以及手部的擦伤,就觉得这孩子一定是哪儿有点子毛病,不然怎会做出偷偷跑出皇宫大内,还白挨了顿打的傻事?
然而想归想,当朝皇帝陛下坐在自己屋子里,他该尽的臣子之道还是要尽到的。
他先吩咐了阿育端来一盆温水,又从不知名的柜子角落找到自己年岁再小点儿时穿的衣服。
兰亭的母亲徐妙君有个爱好,便是收集自己儿子从小穿到大的衣服,因此在他卧房角落处的柜子里,一直堆着一堆他已经完全穿不上的衣服。
他将衣服和水盆都放在霁月身边,躬身行了一礼开口道:「陛下先擦把脸,换身干净衣服吧。」
霁月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后不情不愿的拿起来水盆边搁置着的毛巾。
皇帝洗漱换衣,按道理说都应有人服侍在侧才对,可他兰亭虽不喜他人服侍,但也绝对没有服侍他人的经验,因此,他为了不再进一步尴尬下去,索性走进卧室里间,将外面的空间全部留给了小皇帝自己。
一炷香过后,约莫着霁月已经换完了衣服,兰亭这才重新走去了外间,只见霁月正一脸丧气地坐在桌旁,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陛下。」兰亭先上前开口出了声。
霁月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低着头道:「兰卿有何事要说?」
兰亭听见霁月半死不活的声音也有些恼怒,他反问道:「臣倒是想问一问,陛下是有何事才胆大到偷偷熘出皇宫大内?」
霁月还是听到除舒太后外第一次有人用这种语气质问自己,他有些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兰亭:「朕为何偷偷熘出来?兰卿难道不知朕从出生到现在没有出过那皇宫高墙外一步吗?」
「所以陛下便可置他人的性命于不顾,只图自己享乐快活?」
霁月越说越激动:「我若置他人性命于不顾,那些仗势欺人的内侍们早就死了千百遍,我也不用与你坐在此处交谈了!」
「可陛下想过,您今日所作所为能瞒得过太后娘娘吗?若太后娘娘知晓,又要有多少人跟着遭殃?」
听了这话,霁月冷笑一声:「这不是正巧遂了母后的心愿?兰卿大可以现在就把我押送回去,等母后把我处置了,你也算是开闢新朝的大功臣,还可以报了我之前捉弄你的那些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