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皇室有心无力呢?」
「呵,以我看,那位九岁就被架上去的傀儡小皇帝倒可能确是有心无力,但要说旁的人,只能说都是和世家大族穿一条裤子的罢了。」
霁月松了一口气,好歹他在大家的心中还能被谅解一二。
「不过,要我说,若这皇帝终究没有能改变现下状况的魄力,最终这大梁还是要变天的。」
刚得到一丝宽慰的霁月听到徐止弋这补充,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
他有些尴尬地拿衣袖擦了擦鬓角本不存在的汗珠:「我觉得皇帝陛下可能也挺难的。」
「生在这世间,又有谁不难呢?只不过不是一个难法罢了,身处哪个位置就会有一份责任,这是逃不掉的。」
话音落下,霁月没再说话,而是陷入了沉思。
只听见不远处说书的那位孙老头在一众人的热闹声中说道:「当年那谢贵妃本是先帝未过门的原配,怎么南渡后反而改立舒太后为正宫娘娘了?因为那谢娘娘早已与护送她南下的抚远大将军暗通款曲,而先帝又不是弃信背德之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把那谢氏宠上了贵妃之位,所以说吶,这事儿还得透过问题看到本质才成。」
是啊,透过问题看到本质。
霁月突然想明白了些事情,一直以来他都是单纯以自己的视角来看问题,自诩看透了朝堂内外的波澜诡局,并自作聪明般的明哲保身,想让他那位母后能看在他如此「明事理」的情况下,能让他安稳度过一生。
可哪有那么容易?牵涉到那么多人利益在其中的事情,即使舒太后允许,其他人也不会允许。
他也一直以为自己看的够透彻,以为皇家在民间早已没了威严,自己这傀儡皇帝在百姓眼中恨不得被推翻了才好,而即使激进如面前这位徐兄,也未曾将所有过错全部怪罪到他的身上。
霁月越发觉着,自己或许不应该那样混吃等死,任人摆布,若是连黎民百姓都尚且对自己抱有希望,敢于直言,那么自己作为天下之主怎能在皇宫大内做一个缩头乌龟呢?
徐止弋不知道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位皇帝陛下正在思考人生,他误以为对方身为高门大户家的僕从不想同自己继续讨论这种话题,索性拿起酒杯把里面剩下的一些酒喝了个干净,站起身朝着霁月道:「我还有些事情,就不在这儿陪小兄弟你接着唠下去了。」
霁月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徐止弋向自己敷衍的拱拱手,转手往门外走去,他只愣了一瞬间,便赶忙站起身,从袖兜里掏出了一块银子放在了桌上,步履匆匆跟上了已经出了店门的徐止弋。
「徐兄,请留步!」
徐止弋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霁月。
「敢问……敢问徐兄平日在哪落脚休息?若以后想再同徐兄畅聊所想,也能方便些。」
「我?」徐止弋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长剑,放声大笑道:「四海之内皆吾家,我在这南安城待不了几日,若你想寻来,去城西的三明客栈找我便是。」
「那若我再过些时日,要去哪里寻你才好?」
「过些时日?」徐止弋奇道,「你家主子过些时日还会放你出来吗?这西川兰氏还真算是世家大族之中好说话的了,不过过些时日我怕是还要往北走些,以你偷偷熘出来这一天半日,怕是寻不到我了。」
霁月在心里暗暗记下徐止弋过后要去的地方,又朝着他拱了拱手。
「好了,既然如此,那就暂且别过了,小兄弟!」
霁月看着徐止弋朝着市集南面走去,想必是打算打道回府,而他在这下市之中逛了一圈,还没有去传言中专门供世家大族享乐的上市,今日既偷偷熘出了宫,这上市下市必然是都要看上一番的。
想到这里,霁月便背起了手,朝着上市的方向走去。
一进入上市,霁月便觉得扑面而来的是一种极尽奢华的气息。
两面的亭台楼阁,和刚刚在下市看见的一排排矮房全然不一样,走在街上随处可见穿着绫罗绸缎,腰挂玉佩的公子和夫人小姐们。
走在上市里,霁月的这身衣服可就显得太不显眼了,甚至还有种叫花子的感觉。
都说世家大族极尽奢靡,今日一看,果真如此。
霁月在心底念叨着,他看向街市两边的铺子堆满了精美的商品,不得不感嘆,有些物件儿怕是自己在皇宫大内用的东西都不及此处的精緻奢华。
他一面感慨着,一面又新奇地看着四周,这样一来前面的路倒是忘记看上一二。
一个没注意,霁月被人撞翻在地,他吃痛的摸着自己的屁股,撑着身子站了起来,眼瞅着那个撞倒他的人看起来颇为心宽体胖,且只是向后踉跄了一小步,便也没当回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朝着对方拱手笑道:「小弟刚刚被那铺子里的装饰所吸引,一来二去没看清路,撞上了兄台,实属抱歉,还望海涵一二。」
他本以为对方也会同他客气两句,不料对方身后跟随着的奴僕却上前将他牢牢按在了地上。
「本公子竟不知,现如今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上市转悠了?哪来的臭要饭的挡了本公子的路还不自知?你配让我海涵一二吗?」
霁月抬头看着那人往前走了两步,抬脚就朝他踢了上来,引得霁月一阵吃痛。
「你这是干什么!」霁月愤怒道,「我已同你说了,是不小心,若你觉得不舒服想去医馆,我赔你药钱便是,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就这样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