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仁原仗着国舅爷的身份,就连谢家也不放眼里,认为谢家功高震主?早晚被收拾落败, 更何况是李及甚这等毫无根基的御前新贵。
他冷笑道:「哦, 你倒是说说,我何罪之有?」
李及甚亮出御赐腰牌, 怒喝:「尔等所赖皇恩浩荡,挂名吃空饷, 尸位素餐、以权谋私、蝇营狗苟……」
郑仁不耐烦的打断了他:「别在我跟前卖弄你那些学问,诬告也要?讲真?凭实据的!你以为得了腰牌就能弹压我?!你也太自以为是。」
谢宁曜与林祭酒都很惊讶, 圣上竟赐了李及甚玉制腰牌, 这可是一品大员才有的,李及甚虽入读国子监有监生?功名, 却?无任何官职,绝不该领受此例。
满朝文武有此玉制腰牌的也没几个人, 得了便?可随意出入宫门,不会被任何人盘问,普通铜制腰牌出入宫, 必被盘问登记。
其实郑仁已被吓住, 只是强撑着没表现出来而已,主?要?是他想着李及甚得此腰牌, 就能随时?面圣告御状, 那可了不得!
郑仁实不甘心这样放过谢宁曜, 以后可再也难有如此好时?机, 更何况谢宁曜一下打也没挨, 他哪里肯罢休,想着至少得让这谢霸王也痛挨几下。
于是他又逼迫:「祭酒大人, 我向?来听?闻您两袖清风,最不惧权贵的,谢宁曜打架斗殴就该罚,若您当着我的面都敢徇私,就别怪我参您一本!」
林祭酒冷笑道:「郑指挥使也知我不惧权贵,得罪的同?僚甚多,每日?参我的更多,不差您一个,谢宁曜该受的罚都要?受,但绝不是因你威胁。」
李及甚却?说:「祭酒大人,我愿用魁首所获木樨花,抵过谢宁曜的罚,这总符合国子监规定。」
林祭酒气道:「你可知这木樨花将来是能加官晋爵的?用来抵学里小罚,简直暴殄天物!」
国子监乃最高学府,虽则里面不乏凭藉父祖余荫进?来的荫生?,以及皇帝特许的恩生?,这类纨绔子弟,但更多的是全凭本事考进?来的监生?,由各州郡县考试选出最优者录取。
因此国子监真?可谓聚集天下英才,大考夺魁也就难上加难,每次夺魁获木樨花一枝,数量累加至十,将来入朝为官便?可晋升一级。
国子监学制四年,三月一大考,即便?是每次都夺魁,最多也只能获得十六枝木樨花,倒也不会怎么影响朝中?官职,只作适当奖励。
谢宁昀就因多次夺魁,直接从?五品做起,一般状元授翰林院修撰乃从?六品,探花、榜眼授编修乃正七品。
若不是起步高,谢宁昀不可能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坐上大理寺少卿正四品的官位。
谢宁曜都知道,「木樨花加官制」这项特例是国子监独有的,可以说是国子监与地方抢优质生?源的主?要?手段之一。
因地方上最优秀的学生?不一定愿意来京城上学,即便?国子监为贫困学生?提供吃住还给学金,也没太大的吸引力?。
首先,京城花销过高,又遍地皇亲国戚、高门显贵,地方上的世家公?子来京读书也要?受许多欺凌,更何况是寒门子弟,大多来京的路费都凑不够。
其次,地方也会给优秀学子补贴留住人才,科举又是极为公?平的,在哪里考都一样。
国子监被逼无奈,才不得不想尽办法说服圣上,出了「木樨花加官制」这狠招来,全天下学子就没有不眼馋的。
谢宁曜也知道,木樨花可用来抵消惩处,因曾有夺魁学子频繁受学里纨绔欺凌,忍无可忍将其重伤,按律必须做退学处理,国子监捨不得好学生?,故而出此规定。
李及甚道:「祭酒大人,我心意已定,还请您按照学规执行。」
林祭酒自然不愿意,十分强硬的说:「木樨花只能免除魁首本人处罚,不能借予他人。」
李及甚沉声道:「想来祭酒大人定是记错了,当初那位魁首用三枝木樨花分别免除了本人与两位帮他打架的同?窗的惩处,缘何不能用此先例?」
林祭酒长嘆一口气,说:「他们是犯了大错,故而用此抵消,也不算糟蹋了木樨花,谢宁曜这点小罚都是他该受的,再不严加管束,叫他从?此改过,对他将来又有何益?」
李及甚坚定道:「您不用与我分析这许多利弊,我只要?阿曜免于受罚,其余我不管。」
裴知遇痛恨自己方才怎么没想到可用此先例,他忙说:「祭酒大人,我也愿用木樨花抵消谢宁曜的惩罚。」
林祭酒怒道:「你们一个二个都想气死我不成?!这类规定解释权归祭酒,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郑仁乐得在一旁看热闹,他早知道这林祭酒是个刚直不阿的清廉之士,他还担心威胁这种人没用,却?不曾想不用他威胁,这种人一根筋,不怕得罪谁,自然会秉公?处置。
谢宁曜也不想耽误李及甚前途,连忙说:「就二十下而已,打不坏我,用你前途换这点小错免罚,实在太不划算。」
李及甚轻拍了他手背安慰,走到林祭酒跟前耳语了几句,林祭酒面色一沉,溏淉篜里当即改口:「也罢,既然你愿意,我亦无话可说。」
郑仁一听?可就不依了,急道:「祭酒大人如此断案,我不服,谢宁曜一天不受罚,我就到您的弘文阁闹一天!」
林祭酒深知这国舅爷是个无赖泼皮,实在难缠,只觉头疼不已,万分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