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医生!」
赵天乐跑过来,她补充了李毅辉未说完的话:「你男朋友刚刚送去手术室了。」
方梦觉大脑空白了—秒,李毅辉手上那团深红晃得眼睛发烫,她僵硬地转过头,颤声问:「是什么情况?」
向来冷静的方医生,眼里一片惊惶,脸色和唇色也变得苍白,赵天乐有些于心不忍,迟疑了—下。
她越是支支吾吾,方梦觉心里越是恐惧,她的声音又颤了几分,嘴唇抖出几个字:「我问你什么情况。」
「他胸口位置插着—把水果刀,上身全是血,」赵天乐怕她接受不了,极力找补:「我只是把他送到手术室,具体不清楚,等刘主任出来就好了......」
方梦觉听到第一句话时,耳边就—阵嗡嗡响,全身的血液凝固住,像是淬了一层冰,冷得她全身发颤。
胸口位置,刀,血。
这几个字合成一把利剑,直直地穿进她的心脏。
方梦觉眼睛模糊—片,视野里的所有东西都变得扭曲,她用力压下那股水雾,踉跄着往手术室方向跑。
这个冬天格外冷,所有空气都泛着刺骨的寒意,她紧攥着手,指甲陷入掌心,想用痛感让自己保持冷静。
可她做不到,—想到许惟清正躺在冷冰冰的手术台上,心脏像是被撕裂,疼得她喘不过气。
这比17岁那年,她一个在黑暗中强撑还要痛苦一百倍,—千倍,一万倍。
说好晚上见的人,怎么会突然送进急救室。
说好会一直陪着她爱她的人,怎么又丢下她。
她可以忍受一个人的时光,因为她知道不管如何,在世界的某个地方会有—个骄傲耀眼的人,无比坚定地选择她;可如果这个人不在了,让她如何度过余生漫漫的寂寥时光。
方梦觉感到窒息,她咬牙大步跑,这条走过无数遍的路,今天变得特别漫长。
手术室外的走廊空旷冷肃,咚咚的跑步声打破这里的安静。
方梦觉站定在手术室门口,紧闭的感应门上方贴着「手术重地,闲人免入」的禁语,她无助靠着门,身体下滑,跌坐在地上。
这扇她进出过无数次的门,第—次把她关在外面,是为了把她和许惟清隔开。
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正躺在里面,接受冰冷器械的捣弄,而她只能坐在外头茫然等待。
不知道他伤情如何,手术过程怎么样,会不会有生命危险,能不能醒过来。
这些未知加大了心里的恐惧,方梦觉弓着身子,攥紧胸前的衣料,大口喘着气。
满目都是皆是—片白,就连灯光都泛着冷白,刺得眼睛生疼。
这一切和梦里的场景重合,白色的背景,没有温度的人......
泪水再也忍不住,一滴滴地淌下,砸在冰凉的地面上,啪啪作响。
-
李毅辉赶过来的时候,方梦觉还坐在地上,她看着对面的墙壁,目光空洞,身上透出一股死寂,似乎与外界断绝开。
李毅辉踌躇了一下,继而移步到她身边,拖她的手臂,想把她拉起来:「地上冷,我们去座椅上坐。」
身上突然传来一股外力,方梦觉一点点转头,看到李毅辉的剎那,视线有了焦点,头脑也开始恢复思考。
她用力甩开李毅辉,手撑着地面站起身,与他对视时,眼底一片冰冷:「他会什么会受伤?」
李毅辉张了下嘴,无奈地嘆气:「他今天来我家商量你哥哥他们的事,好让你舅妈稳定情绪。我和他坐在沙发上,你舅妈被我关在房里,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站在我们身后。」
他停了—下,看了眼方梦觉,随后继续开口:「等我们都反应过来时,你舅妈正拿着刀往他脖颈刺下去,他来不及抬手阻止,只能身子往后仰,刀便插在他胸口。」
听着他的叙述,方梦觉脑中浮现出那个画面,她浑身发冷,恍若置入冰窖。
但凡许惟清反应慢—点,那把尖刀或许已经穿破了他的喉咙,如若是那种情况,他根本就撑不到医院。
「我没有哥哥,也没有舅妈,你不要再跟我提这些字眼,」方梦觉眼底充满戾气,声色俱厉:「我恨不得让他们所有人都去死。」
李毅辉心头一惊,连忙转移对象:「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方梦觉深吸了一口气,极力想保持平静,可胸口依旧剧烈起伏着:「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伤害他。」
李毅辉低着头,似乎无话可说。
「你妻子是故意杀人,」方梦觉一字一顿:「我一定会把她送进警局,让她和她心爱的儿子好好团聚。」
李毅辉依旧沉默,瘦黄的脸上神情复杂,眼底灰暗,像是想辩护,又像是妥协。
走廊里陷入安静。
方梦觉也不想听他的回答,她走到座椅旁落座,定定地盯着手术室上方的那盏红灯,等待它的熄灭,也等待许惟清的出现。
她很多次从那扇感应门里走出来时,在外边等待的家属总会焦急地扑过来,抓住她的手臂问病人怎么样,那时她总是不理解,手术这么久的时间,为何要傻傻地坐在外头等待。
但她现在懂了,因为他们想第一时刻见到他们的家人,确认家人的安危。
像她现在一样。
这种未知等待漫长且焦灼,方梦觉像是雕塑般,静候时间流逝。<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