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惟清朝着客厅里的钢琴扬下巴:「那玩意我很久没碰了,你指导指导我。」
涂楠上下打量他:「儿子,你这有备而来啊。」
许惟清扬眉:「行不行?」
都是过来人,他那点小心思,涂楠都不用猜也知道他想干什么,揶揄道:「我要求可是很严格的。」
许惟清笑意更浓:「那就麻烦涂老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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燥热的环境让方梦觉沉不下心,她随手抽出—本练习册,不停地给自己扇风,并没有缓解多少。
她索性丢下笔,拿出手机点开舒窕上次发给她的三胞胎表演视频。
这几个视频她看过很多遍,每次看都会被几个中二少年逗乐。视频里许惟清的正脸并不多,他只是侧身对着舞台,一束聚光灯照在他头顶。
相对于其他两个非主流发型的狂野少年来说,许惟清像是一股清流,他安静地坐在那里,指尖跳跃出音符,矜贵俊朗。
所有视频里,许惟清都没有唱歌,出声的地方只有开头的那句自我介绍。
他的介绍和其他两人不同。
苏明哲说的是:」大家好,我是主唱兼吉他手苏明哲。」
陈暮安说的是:「大家好,我是鼓手陈暮安。」
而许惟清说的很长:「大家好,我是来自南理附中初中部初二x班的许惟清,负责钢琴伴奏。」
介绍得很详细,但在这种场合说自己的班级,总感觉很奇怪,生怕别人找不到他似的。
方梦觉的目光定在许惟清的身上,初中时他的五官已经长开,优越的鼻骨直挺地立在面部中央,头顶的聚光灯打在他脸上,耀眼地不像话。
想到那天午休发生的事,方梦觉有些口干舌燥,她关掉手机,起身去外边喝水。
家里空无一人,走到客厅的时候,蓦地瞄到电视旁的装饰柜上立着—个很大的相框,方梦觉眯了眯眼,靠近仔细看。
是—家三口的合照,林春眠坐在爸爸妈妈中间笑得正欢,照片旁边标着—行字:眠眠7岁啦!
方梦觉盯着看了会,转身去接水,她站在饮水机发了很久的愣。
直到门口传来声响,她才从思绪中回过神,迎面撞上李若。
李若送林春眠上补习班,顺便买了菜,手上挂满袋子。
方梦觉和她没话讲,对视一眼后她放下水杯,转身朝房间走。
李若看着女儿的背影,轻声道:「今天中午在家吃饭吧,我特意买了排骨。」
糖醋排骨,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一道菜。
见她不应话,李若补充:「这周眠眠爸爸去出差不在家,就我们三个。」
特意买了排骨。
方梦觉琢磨这句话的意思,今早从外面吃了早餐回来,她与李若碰了正着,所以李若知道她在家,特意去买了排骨?
她回过头,李若还站在原地,似在等回复。
方梦觉扫了眼她手上的袋子,沉默半晌,问出那句压在心底很多年的话:「你当年为什么抛下我?」
李若躲开她的视线,埋头放下手里的东西,声音还是温和:「人要朝前看,过去的事就不要再说了。」
又是逃避。
方梦觉不知道她是因为愧疚不想说,还是隐瞒着其他事不敢说,反正每次问类似的问题,她都是岔开话题,说一些感悟类的话。
如果是愧疚,既然做了,为什么不愿意承认?
如果是隐瞒其他事,会是什么事,能让一个柔弱的母亲狠下心,任凭女儿被人欺负殴打,也不为所动?
方梦觉瞥了眼三人合照,换了个问题:「他去世之前的照片,你还有吗?」
他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李若摇头:「没有,以前那套房子被他妈拿走了,我什么都没拿。」
「他的墓地在哪里?」方梦觉平静问:「他只有我一个女儿,我总该去看看他。」
「我不知道,」李若还是摇头:「他的骨灰被他妈拿走了。」
方梦觉:「那套房子有人住吗?」
李若:「那个区域早就拆迁了。」
方梦觉:「那他那边的亲戚呢?」
她记得小时候自己是有好几个伯伯的。
李若机械地回答:「我不知道。」
方梦觉深吸了一口气:「你什么都不知道,难道你丈夫刚去世,你就做好找下一个的打算了?还是你婚内出轨了。」
李若浑身僵住,像听到不可思议的话,她瞪着眼却迟迟不出声。
良久,她嘆了声很长的气:「我没有。」
像是在跟女儿说,也像是在自己说:「那些过往就不要再回忆,更不要说了。」
最后方梦觉没有在家吃饭,李若去接林春眠的空隙,她出了门。
她随便找了家餐馆,吃完后直接去了学校。
返校日—般住宿生来得早,教室里坐了人,她的到来也不显得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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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惟清到教室的时候,方梦觉正在做数学,似是遇到难题,她的笔尖迟迟不出墨。
他悄声走到她身后,低头看了下题目,是道很简单的函数题,以她的基础不可能不会。
她是在走神。
许惟清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少女吓得惊呼了—声。
方梦觉不耐地看向罪魁祸首,看清来人后,她的不耐变成了欣喜,但嘴上不服输:「你干什么?」<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