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道，福祸相依。秦稷容貌虽毁，但此后他能感知很多常人无法感知的事，有点类似于占卜，然而他却不需要起卦。


    所以在百花楼，他破了桃夭的身时很轻易就感知到她的特别。


    秦稷虽然长得骇人，但对桃夭却是很上心。


    他自把桃夭带回璇玑谷，天寒帮她添置衣物，天热为她熬绿豆汤消暑，怕她无聊就教她养蛊。


    本来总爱往外跑的秦稷自打桃夭来了，就再没出过璇玑谷，族中长老看桃夭长得水灵，于种树之道颇有心得，而且还能制住秦稷的野性子，对桃夭的好感也是与日俱增，渐渐就把她当成了自己族中之人。


    璇玑谷祥和的生活让桃夭的心渐渐归于平静，也淡化了穆曜带给她的伤害。她觉得，就这样了却一生，待再次轮回后继续到这里，如此往复生生世世也还算不错。


    大凡爱看折子戏的人可能会找到一点规律，那就是凡过分美好的东西总不太长久，越是想抓住的东西越是容易失去。


    就像桃夭，她越是想安于现状，命运越是和她反着来。所以，她的平静生活只持续了两年。


    两年后，浩都城王宫内发生起大案。


    有人妄图以巫术加害天子，所幸天子有圣人庇佑，有惊无险。


    雷霆之怒下天子召令除尽天下巫术，凡修习巫术者，杀无赦。


    璇玑谷几百年的宁静被这道圣旨打破。


    那是个漆黑的夜晚，桃夭守在灯下看她最近新养出的蛊虫，蛊虫通体泛红，在夜色里看像一个个小红灯笼。


    秦稷看着桃夭水晶盒里的红色小虫，宠溺地摸摸她的头，「想不到你这小桃仙在养蛊之道上如此有天分，才短短半年时间就养出古籍中的掠魂蛊。」


    桃夭笑笑，「怎么样，有了我之后，你这第一养蛊能手是不是该退居二线了？」


    「那是，桃夭小仙子天分在我之上，我虽不愿，可也得退位让贤不是？！」


    第67章 桃娘子


    桃夭的盈盈笑意还未褪去，秦稷脸色一变，「不好，璇玑谷今晚恐有大难！」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谷中李大叔的声音，「官兵来啦，官兵来啦！」


    声音嘎然而止，然后桃夭就听到战马的嘶鸣。


    他们赶忙出门看去，黑压压的甲兵潮水般涌入狭长的璇玑谷，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璇玑谷与世隔绝，众人并不知晓外界发生了什么。


    在大家的疑惑与不安中，训练有素的甲兵齐刷刷退向两侧，让出条路。


    时隔两年，桃夭再次见到穆曜。


    他骑在高高的马背上，身着绛红色官服，手持明黄圣旨，缓缓来到甲兵最前方，居高临下地扫视了一圈后冷冷开口。


    「巫蛊之术，逆天倒行，为祸四方，我等奉圣命剿灭巫人。今收线报，璇玑谷内窝藏一众巫族余孽，特来查看。」


    穆曜大手一挥，兵士挨家挨户搜查，未几多时，便将搜到的蛊虫呈上。


    璇玑谷族长急忙辩解，「上官，我们世代隐居于璇玑谷中，从不踏入世俗，更谈不上为祸四方，烦请上官高抬贵手，饶我等性命。」


    穆曜冷哼一声，「尔等修习巫术便已是罪不可赦，如今证据确凿。」他眼眸微眯，低喝一声，「杀！」


    寒光乍现，璇玑谷内顿时鲜血横飞。


    秦稷眼眶通红，将桃夭护在身后，放出掠魂蛊。


    通体赤红的小虫飞入甲兵体内，虽然暂时制住了部分士兵，但终归是杯水车薪。


    穆曜神色冷毅，「果然是群暴徒！」


    他喝退步兵，召来弓箭手，闪着寒光的箭矢纷纷瞄准秦稷和谷中剩余之人。


    秦稷握着桃夭的手，低低道，「一会我用掠魂蛊为你开路，你找准时机赶快逃！」


    很久没有哭过的桃夭嘴巴里咸咸的，是泪水的味道，她拼命摇着头。


    「听话，你可是小桃仙啊！怎么能和我死在这里呢。」秦稷最后温柔地看了眼桃夭，决然拉起她朝穆曜所在的缺口奔去，手中掠魂蛊尽数散出。


    桃夭如同个提线木偶般被秦稷拉着跑，场景像极了二人在百花楼初次相识之时。只是，百花楼内他带着自己走向重生，这次他护着自己走向死亡。


    雨点般的箭镞射向他们，秦稷将桃夭紧紧护在身后，冲过包围圈，他用身体做盾只为换得桃夭一线生机，倒在穆曜马下的那刻，他嘴里依旧喊着，「小桃仙，快跑！」


    「阿稷！！」


    桃夭好不容易拼接起来的心再次被撕得粉碎。


    穆曜这才发现一直被秦稷保护得很好的桃夭。


    他急忙下马跑到伤心欲绝的桃夭身边，「桃夭，你怎么在这？」


    桃夭抱着秦稷的尸体抬头看向穆曜，眸光如同三九寒霜，「穆曜，你把我一併杀了吧。」


    穆曜的心倏地痛了一下，「桃夭，你怎么在这里？我这就带你回家。」


    「家？我的家就在这里，它被你亲手毁去了！」


    「桃夭，你定是受了他们的巫术蛊惑！」


    冷冷看了穆曜一眼，桃夭不欲再和他争辩。


    她手指轻轻抚上秦稷逐渐冰冷的脸庞，初见时觉得这张脸恐怖异常，可后来她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温柔最明媚的面庞。


    她曾庆幸，神明虽惩戒了她，但也赐予了她一缕暖阳，秦稷便是她悲寥生命里的救赎。<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