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极其简陋,只有几件木头家具,他点燃盏昏黄的油灯,从床蓆下抽出本书,借着灯火翻看起来。
「穆曜!」
本就松垮破旧的木门被啪地踹开,吱吱呀呀晃荡着,摇摇欲坠。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大咧咧坐在长凳上。
穆曜看见来人,忙站起来,弓着身子走到男子跟前,「田老爷,您屈尊来我这小茅屋,可是有事?」
「有没有事你心里不清楚吗?穆曜,你都欠我几个月田租了,不是我说你,你都有钱买圣贤书,还差我这点租子吗?!」
穆曜身子弓得更低了,「田老爷,您看这种子才种下去,我是实在没有钱,您就高抬贵手,再宽限我一阵吧!」
「穆曜,你别给脸不要脸,我是看你读过点书才和你好好说话,既然你敬酒不吃,就怪不得我了!」
男子说完,从门外冲进几个彪形大汉,对着穆曜一顿拳打脚踢,见翻遍屋子也没搜出钱来,男子冷哼一声,「就再宽限你几个月,秋收后再交不上田租,就拿你来抵!」
待那群人走后,穆曜从地板上爬起,用手抹了抹嘴角溢出的鲜血,颤巍巍拾起被丢在角落的书,蹲坐在墙沿,不知想些什么。
桃夭看得难受极了,镜子里这个被踩入尘泥的人曾经那么认真地浇灌呵护过自己,他总是给自己讲着红尘逸事,这,就是他口中的凡间红尘吗?
「是谁?竟敢暗算本座?」愤怒的声音传来。
遭了,没想到玲珑醉这么快便失效。
桃夭心下一惊,再想跑却来不及了,玄蛇巨大身躯盘在出口,暗绿阴冷的眼珠打量着自己,「小小花仙竟敢偷袭本座,窥看水月神镜,真是胆大至极。」
肃静森罗的大殿上,玄蛇兽陈述着桃夭所犯罪行,法相庄严的西王母本欲将桃夭褫夺仙骨,打入无间深渊,后在花阁掌事的求情下改为褫夺仙骨,流放凡界,永世不得重入仙籍。
崑崙天刑台,桃夭被绑在通天柱上,锁链缠身,天边浓云密布,紫雷滚滚。
桃夭心里怕极了,从前看书里描绘剔仙骨的场景,需执行者以天雷化为利刃,刺入受刑者体内,一寸寸一根根将仙骨与血肉剥离、取出,那种疼比万刃穿心还要痛。
轰……隆隆……
行刑时辰到,天邢台上传来桃夭痛不欲生的哭喊,整整一个时辰后,浓云散去紫雷收势,通天柱上的桃夭奄奄一息。
天兵拖着她来到崑崙结界处,随手一抛,桃夭被丢到了下界。
崑崙山下野兽众多,失了仙骨重伤难愈的桃夭看着周围慢慢涌上前来的兽群,瑟缩成一团。
许是察觉到桃夭的孱弱,飢饿许久的吊睛白虎张开血盆大口向她扑来,眼看尖利的牙齿到得跟前,桃夭拔下头上的桃木簪刺入白虎眼中,趁着白虎惨叫的瞬间翻身跨上虎背。一只手死死抓住它的皮毛,另一只手举起簪子不要命地往白虎头上刺去。
这桃木簪是她的一根枝杈所化,坚硬无比,她虽失了仙骨,但这根在仙界待了许久的桃木簪还带着点灵气,眼下也是她唯一能用的利器。鲜血四溅,腥味瀰漫,跨下白虎渐渐停止了挣扎,桃夭浑身是血,仿佛来自地狱的夜叉,那些对桃夭虎视眈眈的野兽看到吊睛白虎的惨状。虽心有不甘,却还是挨个隐去身形。
第62章 桃娘子
桃夭踉踉跄跄往外走去,她一刻都不敢驻足,生怕那些野兽会去而复返。
记不清摔倒过多少次,每次跌倒她都会挣扎着再爬起来,心中的念头只有一个,去找穆曜。
这天地之大,红尘之广,但她可以去寻的,似乎只有穆曜一人。
好不容易走出崑崙山下密密的丛林,当看到前方裊裊炊烟那一刻时,桃夭嚎啕大哭。
许久,她哭累了,擦干脸上纵横的水渍,寻了条溪流清洗干净身上的斑斑血迹,往村落里走去。
在踏入村子的那一刻,忽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花,晕倒了。
再醒来时,她躺在张逼仄的小床上,一个小姑娘蹦蹦跳跳走了进来,看她醒了,忙跑出去喊大人。
不一会进来个穿着粗布衣衫的中年女子,看起来和蔼亲切,她见桃夭醒了,端着碗水走到床旁。
桃夭接过水喝了一口,清冽的水划过喉咙,她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中年妇女笑道,「姑娘,你饿了吧,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可怜见的,这是多少天没吃饭了,才饿晕在村口啊!」
桃夭这才反应过来,她失去仙骨,如今是肉体凡胎一具,会饿、会渴、会生病,也会死亡。
但她又是流放之躯,只能带着回忆不停地经历一世又一世的生老病死,无休无止。
桃夭百感交集,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很快,中年女子给桃夭拿来几个窝头还有一碗清粥,「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吃的也就这些,姑娘你凑合吃点吧。」
桃夭拿过窝头,咬了一口,好像胃里不那么难受了,她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慢点,慢点。」中年女子拍着桃夭的背,给她递过清粥。
吃饱后桃夭从中年女子口中大致了解了情况。
中年女子叫刘婶,桃夭晕倒在村口,被刘婶的相公发现,救了回来。
「姑娘,你孤身一人从哪里来啊?」刘婶问道。<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