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勤无法从中调解,凡是涉及朝政上的事,他一个没有职级的人是说不上话的。那些人给他脸面是看在他多才,又得狼王重用,说到底,他只是阿木古郎身边的一名谋士而已。而在草原上,大概只是一位深得民心的闲散人士。
思勤只要一现身,便会有一堆人有求于他。他对赵无垠笑说:「我这一身才艺,都是让他们给逼出来的。我以前只会医人,现在还学会了医牲口。」
薛鸿飞就是在他出去医牲口的时候,出现在赵无垠身后的。
他说:「魏王爷,真是风水轮流转啊。」薛鸿飞现在就看管这片採石场。
「我和叛徒无话可说,离我远一点。」
薛鸿飞却更凑上前一步,「你隐居园中、闭目塞听,恐怕不知道,金陵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吧——大梁就要易主了。」
赵无垠停下动作,冷眼看着他,让他继续说下去,薛鸿飞却偏偏住了嘴,吊他的胃口,似乎在品味欣赏他这幅神情。
「瞧瞧你现在养的,虽然人是瘦了,但你看这脸嫩的,哪里是一副在北疆吃沙子的模样。」
赵无垠躲过他不安分的手,一扯他腕上的绑带,捆住他的手指,往下用力,薛鸿飞脸顿时憋得通红。
「没想到,哼,魏王爷竟然喜欢……男人,这真的是天……天方夜谭,不知道静太妃听到了会怎么想,不过她应该听不到了」,薛鸿飞眼睛瞪着他,目眦欲裂,恨声道:「她死了已经一年了。」
赵无垠心口像被刺了一刀,恍惚回到当初被人用三叉戟刺穿胸口的痛苦,忍不住一口血喷出来,胸口火烧似的疼痛,「你说什么?」
「我说,她已经死了!」
薛鸿飞飞踢一脚,将他从石堆上踹了下去,在场的梁人奴隶尚未反应过来,思勤就已经赶到,于半空中将他接下。他刚接到人,便甩出手中的长鞭,勾着薛鸿飞的脖子,鞭子上的倒刺,将他的头生生拧了下来。
梁人奴隶后知后觉奋起反抗,凭藉着人数优势,将看守的蒙古军杀了一多半,直到后续部队过来镇压,暴动才稳了下去。
赵无垠靠在他怀里,满脸是血虚弱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思勤不敢看他,将人打横抱着,一面快速往回赶:「还是因为那封信,他们污衊袁址和你有不臣之心,静妃娘娘自刎以示清白。」
赵无垠感觉血气上涌,像是把身体里什么东西沖塌了,本来积聚于胸口的痛苦煎熬瞬间成倍的发散在五脏六腑,烧的他几乎安分不住,在思勤的怀里来回的挣扎,甚至于耳朵里也开始流血。他这才知道,原来他之前体会到的毒发,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见他如此痛苦,思勤忍不住,扛在肩头把人打晕了。
第40章
两年前,金陵。
按照王道的计划,左丘背负长刀趁乱杀入了朝堂——是卢飞卢奇故意开城门放的人,顺势掩护他到了皇帝面前。
「臣左丘,参见陛下。」
赵无坤大惊,「进入朝堂为何携带兵器,是谁叫你来的。」
「是臣杀进来的,使命未完成之前,还不能死,不能放下手中的利刃,求陛下明鑑。」
赵无坤勉强安稳心神,「你有何冤情,非如此不可?」
「臣临危受命,控告李啸倾李宰相谋害前户部尚书陈可辛大人一事。」
朝堂具惊,未等左丘开口,先后有人站出为李啸倾说话。
赵无坤心里没谱,李啸倾是宰相,是他平时惯于倚仗的人,而今既然成了被告,自然不能再问他了,于是只能转头问杜公公。杜公公说:「陛下何不如先听他说完。」
于是赵无坤清肃朝堂,让左丘说下去。
左丘陈诉陈可辛的功绩,将在天牢里见识的冤情一五一十抖了出来。
「陈大人一生清白,未曾屈打成招,是在天牢里活活被虐待致死的,那份证词画押,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陈大人临终託付于我,让我给王爷带去口信,说户部一旦易主,第一个压制的就是军队,北伐之争如此急速皆因如此。陛下恐怕还不知道,军队辎重逐月减少,至今已经断了三月有余。」
赵无坤由不得不郑重起来,毕竟魏王刚死,背后竟然挖出了这种猫腻。
「任威许,你有何话可说。」
户部侍郎任威许上前,「请陛下明鑑,不是臣不想拨款,实在是这国库里没有银两可拨。黄河水灾,淹死了数万人,百姓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臣只能把钱花在刀刃上,这些年,那些钱都用来修建堤坝了。」
「任大人好才智」,叶子堔突然说,「陛下,之前我大梁治理黄河水患一直採取开渠灌田,以引为主,任大人刚上任就改变了策略,以堵为主,黄河河堤修了决,决了修,大人真是好耐性,这都多少年了,竟然还不胜其烦。河沿的河工们应该感谢你,常年累月给他们一口饭吃。」
任威许眼见得慌张,一时分不清叶子堔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只能拿余光去瞟李啸倾。李啸倾面不改色,唯有眼神凝重,沉的像坠了千斤的石头。
赵无坤下令将任威许拿下去立即处死,任威许慌张道:「臣这一切都是受李啸倾指使,陛下开恩。」
赵无坤倒吸一口凉气,命左右放开他,坦白清楚。
任威许慌张趴在地上,官帽掉落下去,灰白的发髻散落一半,「陛下开恩,陛下开恩。是李啸倾为了打压魏王,才指使臣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