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年年初开始,简怀年有意退居二线,除重大项目以外,公司所有事务的决策权皆交由简立凯。
至于简立凯......
简以偏过头,身侧的男人正眉飞色舞地向公司高管介绍她——
我姐,海归,刚回国。
剑桥研究生,大高材生呢!
人与人相识,初印象尤为重要。简氏核心管理层中不乏出自名校的,简立凯过分强调她的学校和成绩,一顶又一顶高帽压下来,明褒暗讽,给她和高管之间建起一道无形隔膜。
这一招着实高明。
从营销中心出来,简立凯一口一个姐,喊得亲亲热热:「咱们到企划部去看看?」
「不了。」简以揉揉眉心,佯装疲惫,「有点累,下次吧。」
简立凯勾了勾唇,去按电梯键,「好,不急,反正姐你随时过来。那咱先去吃饭。」
春嵩食苑,京市有名的中餐厅,环境雅致,融合中国古典的文化元素,绿竹青松、茶香清幽,一进门便令人心旷神怡。
包厢里充斥着欢乐的氛围,简以深吸一口气,提了提快要笑僵的唇角,迈步进去。
秦舒立刻起身招呼她坐下,叔伯亦是堆满笑容,来来回回将简以夸出花儿。
简怀年是家中老二,一兄一弟如今都就职于简氏。今晚名义上是简以的接风宴,不过兄弟俩没忘记真正需要讨好的人,话头转接顺畅。
「立凯现在真是出息了,总经理当得有模有样,确实有本事。」
「那是,儿子随爹,二哥厉害,立凯怎么会差?」
秦舒温声打断,笑说他从小成绩就差,不会读书,哪能跟小以比呀。
不愧是母子,一个比一个会给人戴高帽。
闻言,两兄弟仔细观察简怀年的神情,对了对眼色,继续夸简以——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才貌双全,京市找不出第二个。
简立凯的脸色微微发沉。
到底年轻,不似秦舒那般老练,喜怒不形于色。碰巧有电话进来,他礼貌示意,出包厢去接听。
恭维话愈发虚假夸张,耳畔聒噪嗡鸣,简以有些受不了,藉口去洗手间,呼吸新鲜空气。
在经过安全通道时,忽然听见简立凯的声音。
音量不大,却也很清晰。
简以缓下脚步,驻足静听。
「嗐,剑桥顶屁用,就一书呆子。」
「端着呗,跟她那妈一样,装模作样,废物草包而已。」
稍顿片刻,传出一记轻蔑呵笑,「漂亮啊。切,你那些网红小明星,全他妈整容货色,完全比不了。」
他吞了吞口水,「腰细腿长,白得发光,那双腿玩儿起来肯定刺激——」
「血缘算个叼,怎么不能搞?」简立凯低嗤,「暂时不能动,得让她去联姻......换钱呗。」
「高材生?高级鸡还差不多。哈哈哈!不都是掰开月退等着男人插......」
「干!来啊,老子无聊死了,等会儿爵森见!」
......
流水哗哗,简以紧攥双拳,目光紧盯镜中人。妆容精緻,微笑得体,戴着一副完美的面具。
却盖不住眸中火光。
正如冷水无法浇息胸腔中汹涌的火焰。
回到包厢,简立凯正在同简怀年说话,「我也不想去,可是客户已经到机场了。」
见到简以,他立刻道,「不好意思啊姐,有个客户临时来了京市,我得去接待一下。」
简以挤出笑容:「去吧,正事要紧。」
晚餐继续,高涨的怒火却难以平息。面具碎开裂痕,修补困难,掩藏的戾气似要倾泻而出。
天知道简以用了多大力气控制住自己,才没有冲进安全通道;
现在平静坐着,望着转盘上一道道精美菜餚,她只想将菜泼到简怀年和秦舒的脸上。
双手绞得生疼。
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司马迁忍辱负重......历史典故历历在目,简以却无法说服自己。
她成为不了勾践司马迁。
负重前行尚可,忍辱不行。
人生在世,及时行乐,亦要及时泄愤,以免结节增生,多减寿元。到时拿回公司又有何用?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
简立凯去了爵森会所。
绝好的机会,可以一试。
让简以犯难的是,眼下没有离开的藉口。她刚回国,没有自己的车,闺蜜仍在国外,无法找她帮忙......如果硬找託词脱身,到时简立凯出事,她必首当其冲遭怀疑。
怎么办呢?
宴席散场,送别叔伯后,仍然找不到开熘的藉口。简以跟在简怀年身后,眉心紧蹙。这时,转机出现——
不远处几个西装革履的人簇拥着一个男人,毕恭毕敬送他出来。
简以眼睛一亮,「傅听岘!」
男人撩起眼皮望过来,神色淡淡。简以快步走到他跟前,惊喜:「真的是你?好久不见呀!」
傅听岘挑眉,没接话,一副「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简以抿唇,伸手捏住他的衬衫袖口,轻轻扯了扯,旋即松开。
「帮个忙。」她用气音说。
简怀年和秦舒随之走来,傅听岘余光一瞥,瞭然,迅速入戏。
「噢,简以——」
尾音拉长,他轻笑,「什么时候回国的?」
「就这两天。」
戏演得差不多,简以转身望向简怀年,「爸,我和老同学去兜个风。」<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