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已经在酒店了。」
阿约消化片刻,再开口的时候,甚至带了点哭腔,「panni,真没想到,时隔一年,我们又能见面了。好神奇!」
的确神奇。这个地方她原本打算一辈子只来一次的。
闲聊过后,约定好见面的时间,挂电话前,阿约忽然问:「panni,你这次来,是一个人吗?」
「不是。」
「跟男朋友?」
「……嗯。」
「真好!」阿约真诚地恭喜,很快又试探道,「唔,那个人是周老师吗?」
云畔竟然有点不好意思,「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猜的,哈哈,不然想不到谁魅力这么大啦。」
阿约笑得爽朗,又叮嘱了她几句,让她到时候务必带着周唯璨一起过来,当初他回国之后,ny伤心了好几个月才缓过劲来,到现在还总是念叨着周老师哪里哪里好,做梦都想他再回来教课。
挂了电话,擦干头发,云畔换好睡衣,在露天阳台上找到了正在抽菸的周唯璨。
白色t恤,过膝运动裤,短发被风吹得蓬松,他单手撑在绿铜栏杆上发呆,侧脸笼在淡白色的烟雾里,有点颓废,却很迷人。
从出发旅行到现在,这么多天了,眼下还是他第一次抽菸。
云畔走过去,站在他旁边:「是不是很累?」
周唯璨很自然地把剩下半支烟捻灭:「不累,只是想起一些事。」
「什么事?」
酒店楼层很高,他朝着远方抬了抬下巴,「从这里左拐,再走一段山路,就是我们之前偶遇的那个休息区。」
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你知道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在想什么吗?」
云畔摇头,莫名忐忑。
周唯璨放轻了声音,「我在想,命运的确爱开玩笑,这就是我花了六年都没能忘掉的人。」
/
在坦尚尼亚的第六天,吃过一顿当地特色的海鲜自助,周唯璨开车带她上了山,轻描淡写地说要去见一位朋友。
云畔一路都在忐忑,因为她今天没洗头没化妆,就连衣服也是随便抓出来的一套,彩虹条纹t恤,水洗牛仔裤,运动鞋,幼稚得像出来春游的小学生。
山路蜿蜒,越往上路越窄,越难开。
入了夜,前方被一片浓雾包裹,路灯没几盏还亮着,视物变得极其困难,必须要全神贯注才可以。
云畔坐在副驾驶座,紧张道:「这座山上看着阴森森的,你朋友真的住在这里吗?」
「嗯,」周唯璨仍旧从容,捏了捏她的手说,「别怕,没有鬼,也不会迷路。」
「你以前来过?」
「经常来。」
身侧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轮胎轧过崎岖路面,滚滚泥沙呼啸而下,氧气愈发稀薄,挤压呼吸,云畔却奇异般地安定下来。
终于,他们来到悬崖最上方,周唯璨把车停在一片空地,熄了火,又从储物格里摸出一只手电筒,对她说,到了。
下车之前,云畔还不忘整理头发,顺便补了个唇膏。
黑茫茫的山崖一望无际,冷白色的月光均匀铺在路面上,将碎石的稜角照得分明。
手电筒发出的光很刺眼,周唯璨牵着她,顺时针沿着山路绕了几圈,最后停在某处。
面前竟然是一块凸出来的石碑。
没刻字,也没遗照,孤零零地伫立于此,被漫山遍野的蓝花楹包围。
放下手电筒,周唯璨弯腰,很耐心地清理附近的杂草和乱石,随后告诉她:「这里埋着一只豹子,叫阿花。」
云畔瞬间明白过来:「她就是你说的那位朋友吗?」
周唯璨颔首,毫不介意地盘腿坐下来,专心清理石碑,良久才道:「她很像你。」
「……哪里像?」
「爱撒娇,很粘人。」他似乎在回忆什么,神情堪称柔软。
可是我只对你撒娇。
云畔在心里强调,紧挨着他的肩膀,陪他一起坐下来,任由泥土弄脏衣物。
这只豹子是怎么死的,还有必要问吗?在这里优胜劣汰物竞天择,是再正常不过的丛林法则。弱小的生命几无存活的可能。
往事走马观花掠过心头,云畔盯着那块光秃秃的墓碑,不受控制地想,不对,我和她不一样,我不会离你而去,不会让你只剩一座空旷的墓碑。
流泪似乎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她分不清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从何而来,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好好的又哭什么?」
周唯璨俯身拭去她的眼泪,好像在嘆气。
云畔抱住他,把那些湿淋淋的泪水抹在他胸口,「没什么,只是觉得,如果能早一点重逢就好了。」
这几年里,你是不是也很孤单。
我们错过了彼此的六年。
周唯璨不说话,只是温柔地亲吻她,犹如无言的安慰,扫过口腔里每一颗牙齿,舔掉滑落到唇边的泪水,吮吸她耳垂上小小的耳洞,最后在她嘴唇上亲了一下,转过她的脸,低声说:「有流星。」
寂静的夜,深邃的天空,一颗流星飞速划过,如绚烂花火,稍纵即逝。
顾不上其他,云畔抓着他的手提醒:「快许愿!」
说完,便双手交握,抵住下颌,十分认真地闭上了眼睛。
我没有愿望。<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