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时候出去吃饭逛街看电影,有时候呆在家里腻一整天,时间的流逝在云畔心里变得越来越珍贵,每次只要一到周日,她就会提前开始焦虑、烦躁,仿佛周一需要早起上班的那个人是她。
偶尔头脑发热,她会坐在周唯璨怀里,盯着他看,控制不住地说:「好想把你绑在家里,哪里都去不了,每天只能陪着我。」
周唯璨在看工作群里的消息,闻言眼皮都没掀一下,闲聊般问:「那我们每天呆在家里做什么?」
云畔想了很久,还是找不出来必须每天都要做的事情,只能回答:「做.爱。」
周唯璨失笑,放下手机,过来抱她:「现在不也是每天都做?」
须臾,又说,「过年的时候有几天假,到时候带你出去玩。」
那点儿忧虑立刻烟消云散,云畔追问,「去哪?」
「还有一个月,」周唯璨摸了摸她的脸,「你可以慢慢想。」
——还有一个月。
——你可以慢慢想。
周唯璨说这句话时的语气、神态、动作,云畔全部都记得清清楚楚,微微上扬的语调,闪着笑意的双眼,掌心贴在她皮肤上的温度……明明那么真实,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那么忽远忽近的,自欺欺人的,再害怕也无法言明的,又是什么呢?
夜深了,窗外电闪雷鸣,层层乌云翻涌着,遮住月亮,世界被泡在无边无际的雨水里,暗无天日。
云畔站在厨房里,看着烧水壶上的温度格快速爬升,目光却没什么焦距,直到热水烧好,发出咕噜咕噜的噪音,她也浑然不觉。
片刻,又扭头去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已经晚上十点四十五分了,周唯璨还没回来。
手机明明就在旁边搁着,电量明明是满的,云畔却没有勇气打给他,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为什么不敢呢?
大概是因为,今天是周婉如的忌日。
昨晚部门聚餐,周唯璨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应该是喝了点酒,走路回来的,不过眼神很清醒,一点都没醉。
云畔当时正趴在床上跟阮希打电话,听她抱怨订婚流程有多繁琐,见家长的时候有多慌乱,耳边听到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心思已经飞到了天边。
等周唯璨洗完澡出来,电话刚好打完。
那点酒气已经散得干干净净,他们接吻、调情、抚摸,但是没有做到最后。
当时云畔没在意,因为时间的确已经很晚,第二天还要上班。
临睡前,周唯璨搂着她,在她耳边说,明天有点事,会回来得很晚,让她不要等,好好睡觉。
神情自若,语气温和,没有半点不对劲。
思绪缓慢地回神,云畔倒了半杯热水,心想,没有他抱着,自己睡不好。
如果她能够忘记今天是周婉如的忌日就好了。
她一点都不想记得。
周唯璨是不是不想在今天看见自己?所以到现在都不肯回来。
转念想想,根本无需怀疑,事实就是如此。
尽管心存侥幸,尽管自欺欺人,可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了,幸福就会变成最最虚幻的透明泡沫,以最快的速度破碎,然后露出可怕的、血淋淋的、千疮百孔的真实面目。
无论她想不想,愿不愿意。
摊开手里的白色药片,云畔告诉自己,她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乖乖吃药,然后上床睡觉,等今天结束,等他回来,等明天太阳升起,一切就会恢复原状。
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只有一天他不属于自己,或者不喜欢自己,这也没什么,也是人之常情,她不能太自私,不能什么好处都想占。
可是做不到。
还是做不到。
雨越下越大了,一股股地浇在透明玻璃上,像滚烫的岩浆。
云畔第无数次回想,今天早上周唯璨出门时穿的衣服,的确是一身黑,看起来很像是要去祭奠谁。
这种时候,她有点痛恨自己的好记性。
他应该也会买那些纸元宝、纸衣服、纸房子之类的东西烧给周婉如吧,还会和她说很多很多的心里话。就像之前烧给吴婆婆那样。
会找个无人的角落,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吗?
不会的,云畔笃信。当然心情肯定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周婉如应该不会託梦给他吧?比如吓唬他,诅咒他,让他离自己远一点之类的。
她被自己无聊的构想逗笑了。
今天为什么还没结束呢。
云畔觉得很累,视线盯着玻璃杯里的热水,忍住了想要浇到自己手背上的冲动,耐心地等它变得温热,才吞下手里的药片。
可是她今晚真的能睡着吗?
入睡再次变成一件困难的事了。
不记得到底看了几次手机,十一点二十六分,云畔听到密码锁的动静。尽管被雨声吞没了大半,微弱到不值一提。
她倏地开始紧张,头晕眼花,手脚冰凉,把自己死死裹在被子里,像一只破茧失败的蛹。
门锁轻轻转动,又合上,有人进来了,动作很轻。
脚步声越来越近,云畔反覆做了几次深呼吸,最后掀开被子,正欲下床,视线迎面和他撞了个满怀。
似乎有些惊讶,周唯璨站在卧室门口,直直看向她:「怎么还没睡?」<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