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给谁安全感,怎么可能为谁停留。
雨声渐渐停歇,云畔抬头看向窗外。
那些聚拢着的厚厚的乌云已经散开了,露出原本纯粹的深蓝色,像一片宁静的湖泊。仿佛之前的狂风暴雨从不曾存在。
云畔看了很久,久到脖子发酸,才慢慢低下头,拿出手机,删删减减地给他发消息:「雨停了,我先走了,你回来吧。」
顿了顿,又不死心地给自己留余地,「衣服湿了,先借你一件,下次还你。」
——下面半句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就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
她倏地转过头。
没看错。真的是周唯璨回来了。
这次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手里拎着一个白色纸袋,看不清楚里面装了什么。
云畔原本缓和下来的心跳又开始肆虐,紧张得不知道手脚应该往哪里放。
视线瞥过地上分崩离析的闹钟部件,周唯璨不置一词,将纸袋放下,从里面翻出什么东西,转身向她走来。
云畔抱着膝盖坐在地板上,想试着站起来,却没力气。
随着他越走越近,她也越发不安,近乎本能地伸手堵住耳朵,喃喃自语道:「……别说分手,不许说分手。」
周唯璨闻言,脚步稍停,半蹲下来,看她的眼睛。
云畔下意识地想要捂脸,又被他挡住:「哭什么?」
言外之意太过清晰——
不是你说让我别管你了吗?
不是你说不想看见我吗?
现在又哭什么呢?
吸取了刚刚的教训,她垂着眼,没吭声,生怕自己再说出什么可怕的话来。
雨停了,房间因此更加静谧,犹如一根正在黑夜里缓慢燃烧的蜡烛。
周唯璨忽然低下头吻她,轻而易举地撬开她的牙关。
云畔愣了很久,不明白这个吻意味着什么,却还是下意识地、热切地回应。
后背被压到地板上,手指无意间摸到什么,她才反应过来,周唯璨刚才手里拿的是冰袋。
身体很快就软成了一滩水,周唯璨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捏了捏她的腰,口吻平淡地像在聊天气:「把腿张.开。」
……
云畔抱着他,蹭了蹭他的额头,:「床……是不是太响了。」
对面的人会听到吧。
这里的隔音应该没那么好。
周唯璨好像笑了,掀开她脸颊上汗涔涔的长发,用平时逗她的语调说:「你再大声点,就听不见了。」
天是什么时候亮起来的,云畔完全没有印象,雨后的清晨有些寒冷,一轮橙日悬在厚厚的云层里,模糊而遥远。
天边泛起淡淡的青蓝色,照出房间的轮廓,以及周唯璨的神情。竟然很温柔。
云畔抬起头,视线雾蒙蒙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点想哭了。
明明已经累得快要散架,眼睛也睁不开,她却还是不害臊地问:「要不要再做一次?」
周唯璨侧身过来抱她,手指穿过她发间,说:「没套了。」
他的怀抱很温暖,抚摸她的力道也很温柔,云畔实在太累了,低低地哦了一声,侧脸埋进他肩膀,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间,周唯璨似乎又在检查她的手背,指腹绕着那块深红色的、新鲜的烟疤打转,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才漫不经心地问:「如果我在北京不小心出了意外,回不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云畔睁开眼睛,脱口而出:「我去陪你啊。」
空气似乎凝固了。
房间里静得可怕。
自认识那天起,直到现在,云畔还从来没看见他露出过这么难看的表情,因此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困意瞬间退了大半,飞快地弥补,「……我开玩笑的,不好笑吗?」
「不好笑,」周唯璨用了点力气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
云畔乖乖点头,连声说知道了,又讨好地凑过去,用舌尖描摹他的唇形,把他的嘴唇舔湿,一边和他接吻,一边含糊不清地提议,下次我们试试别的吧……
配合地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然而对于她的提议似乎也没什么兴趣,周唯璨扣着她的腰,把她推到床上,扯过被子裹住她。
危机解除,云畔又开始犯困,眼皮沉重地合上,再也睁不开了。
心脏像是被泡进温水里,他笑一下,就跳动一下。
云畔就在此刻,终于找回了一点这四十八天里丢失的安全感,如数家珍地抱在怀里,同时笃定地认为,爱一个人就是应该无可救药,应该冥顽不灵,应该血肉模糊,应该随时准备赴死。
否则爱将会变得泛滥廉价,毫无意义。
天已经彻底亮起来了,城市和人类一同醒来,阳光穿过云层,穿过枝叶的罅隙,在窗沿上印出光斑,就连腐烂的皮肉也能在这样的好天气里获得新生。
地面上的水洼被照得闪闪发亮,只能垂死挣扎,等待蒸发。
夏天已经到了,周唯璨身上却仍然能闻到那股干净冷冽的冬日气息。
这让云畔错以为自己是一粒雪花,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在他怀里慢慢消融。
她曾经对四季变迁毫无兴趣,眼下却控制不住地想,如果一年四季只有冬天就好了。
那么她就能融化地慢一点,再慢一点。<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