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说了句「有点贵,不过能多看几眼帅哥也值了」,引来周围一片闹笑。
最后那几个女孩每人都买了,付完钱后,依依不捨地离开。
应该是结帐的时候,有谁朝他递纸巾:「擦擦吧,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挂彩多可惜啊。」
他笑了一下,有些敷衍地道谢,没有收。
等人群渐渐散了,云畔才走近,发现竹篮里原本整齐码着的花已经空了一半。
看得出来,生意很好。
季风从很远的地方刮过来,呼啦啦连成一片,吹乱了静静躺在竹篮里的花。
其中一条栀子花手串被轻飘飘地吹起来,下落之前,云畔伸出手,接住了它。
她抬起头,问眼前的人:「这个手串多少钱?」
热闹嘈杂的夜市,唯独这里是安静的,像是被独立分割出来的一方天地。
他仍然站在台阶上,短发被风吹得很乱,没有刚才那么湿了。
那双眼睛此刻平静地注视着她,像一条流动着的,黑色的河。
少顷,他开口:「刚刚不是都听到了?」
云畔同样仰头看着他,被拆穿了也不窘迫,顺着说:「哦,手串十块,对吧。」
说完,低下头,试图把这串手串戴到自己的手腕上,然而铁丝勾得太紧,解了几下都没解开,于是又问,「这个要怎么戴?」
「随你,」他低下头按手机,「爱怎么戴就怎么戴。」
云畔只好自己又捣鼓了几下,最后终于费劲地解开,戴到了自己手腕上。
或许是她太瘦,衬得那根手串太宽,挂在她手腕上要掉不掉的,很危险。
「好像有点太松了,会掉吧?」
说完,余光里总算瞥见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她过分纤细的手腕:「铁丝可以调节,觉得松就多拧几圈。」
云畔很自然地说:「我不会。」
他把手机放下,半晌,忽然问:「想我帮你戴?」
云畔直直看着他,没有退缩,也没有羞赧:「可以吗?」
气氛静默了几秒。
栀子花淡淡的香气环绕在她手腕上,被晚风越吹越浓,久久不散,把她的脑袋熏得晕陶陶的,原本亢奋的神经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这种感觉实在难以形容,云畔找不出根源,只觉得自己的分享欲骤然剧增,许许多多的话涌到喉头。
不知道究竟是因为想和他说,还是因为碰巧他在这里。
他后背靠上墙壁,脸上明明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很冷,「你要是不想买花,就别站在这妨碍我做生意。」
就差没明晃晃地说她骚扰了。
云畔脸颊微热,条件反射性地反驳:「谁说我不买了。」
顿了顿,又想起自己没带钱包,只得硬着头皮问,「能赊帐吗?我今天出门忘带钱了,要不我先拿走,明晚再带钱过来补上。」
话音未落,眼前的人稍一扬眉,似乎是觉得她这幅理直气壮赊帐的样子挺有意思的,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云畔长到这么大还没赊过帐,心里原本就没什么底气,被他这样看着就更没底气了。
犹豫半天,还是把手串摘下来放回竹篮,清了清嗓子道:「那我明天再来买吧,你明晚还在吗?」
理所当然地没有回应。
等了大概十几秒,云畔耐心告罄,赌气似的往旁边退了退,找了个没人的石凳坐了上去,不仅没有离开,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地偷窥他。
白色裙摆随风飘扬,露出一截纤细清瘦的脚踝。
不少人走过,频频回头。
她没带手机,所以完全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
不过夜市营业到凌晨两点,应该还要一阵子。
正好她还不想回家。
陆陆续续有不少人光顾他的摊位,大部分都是女孩子,也有年轻的情侣。
他低下头帮忙拿花的时候,宽松的t恤领口微敞,露出脖子上一条细细的银链,上面还坠着一个轻巧的金属圆环。
随着他的动作,银链一荡一荡的,很好看。
没多久,原本拥挤的竹篮里就只剩下两三条手串,其中包括云畔试戴过的那串栀子花。
大概是因为花瓣被风吹得皱巴巴,不够平整,所以一直没被挑走。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偶尔有几个认识的人过来找他聊天,谈笑间全都默契地对他身上的伤口视而不见。
云畔没有刻意去听他们的聊天内容,也并不关心。
她只是不想回家,不想睡觉,再加上恰巧找到一个让她感兴趣的人,所以赖在这里不想走。
最后那几个人都走了,只剩下一个染着黄色捲毛的年轻男生,神情放松地从裤兜里摸出半包烟,朝他递过去。
看上去他们关系要好一些,因为之前也有人递烟,但是他都没接。
捲毛熟练地给自己点火,关心了几句他的伤势,又在他不痛不痒的回应中败下阵来,没什么办法似的嘆口气。
话题很快就被转移了,不知道说到什么秘密,捲毛的声音骤然压低,云畔听不清楚,只得百无聊赖地盯着他发呆。
他此刻站在了一盏街灯下,光线明亮,把他的脸照得很清楚,清楚得连位于眉骨与太阳穴之间的一颗小痣都能看见。
毫无疑问,尽管满是伤口,他仍然长了一张令人难忘的脸。<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