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姨脸冷下来,“要二大碗干嘛?”
沈蔷薇理直气壮:“她身体不舒服,我打点饭菜给她送上去。”
冯姨筷子一拍桌面,“你就是把人关屋里了!”
“我没有!”她还狡辩。
“你就是!”冯姨摘了围裙摔在餐桌椅背上,推开她上楼,“你把人骗到客卧去了,还掏出钥匙上锁,我一开始嘛,还以为是你们小年轻的情趣,就没管,现在看,你就是把人关起来了。”
“是她不听话嘛!”沈蔷薇屁股往沙发上一沉,身子弹得一起一落,还跟小时候一样,耍无赖就挥舞着手脚乱扑腾,拖鞋都给她飞得东一只西一只。
冯姨上楼,先敲门,叶莺就知道是救兵来了,一个鲤鱼打挺弹起来,飞扑到门边,冯姨喊:“小叶,小叶,吃中饭了。”
叶莺嘴贴在门缝边:“沈蔷薇把我关里面了,我出不来。”
果然是这样,冯姨试着压了几下门把手,沖里面喊:“你等着,我拿钥匙把你放出来。”
叶莺靠在门边安心等着,冯姨站围栏边朝着楼下喊:“沈蔷薇,我还得用笤帚来请你是不是。”
“干嘛呀!”她还吼。
“把钥匙给我送上来!”
门开了,叶莺好不得意,饭桌上沈蔷薇一直挨说,原来冯姨才是家里隐藏的大boss,轻易不出手,出手便是一片腥风血雨。
叶莺算找着靠山了,冯姨已经下定决定要帮她们解决问题,说:“有什么委屈,今天全说出来,姨给你做主。”
叶莺就不跟她客气了,把在墓园事情经过大致讲了一遍,没添油没加醋。
沈蔷薇两根手指头堵着耳朵装聋,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冯姨朝她胳膊响亮拍了一巴掌,“人小叶对你这么好,你就这么对人家小叶!你就是仗着人家脾气好。”
沈蔷薇鼓着脸一动不动。
叶莺抓紧告状,“你看她现在这个样子,每次我想跟她好好谈谈心,她就这样,油盐不进的样子,一点道理也不讲,任性,我一直让着她,她一点没想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真是被惯坏了。”
冯姨把她手扯下来,“你给我好好听着,今天有什么事说开,别再欺负人小叶了,听见没。”
手扯下来,沈蔷薇下巴任倔强高昂,九十多斤的人,八十斤的反骨。
现在什么问题都不重要了,她不听话,不讲道理才是最根本最致命的问题。
冯姨嘆了口气,说:“其实我也能理解,这些年嘛,她都是自己拿主意,高家的事情我帮不上忙,小喇叭更是什么也不懂,她什么事都只能闷在自己心里,自己一个人抗,自己一个人解决。所以啊,习惯了,不敢也不能把主意放到别人身上,我们家蔷薇这些年过得挺难的……”
冯姨眼底泪花闪动,又对叶莺说,“你也别怪她,她确实有些小毛病,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但她绝对是个好心肠,没有害人之心的。”
冯姨说的话,叶莺大部分认同,除了‘没有害人之心’这点。
沈蔷薇被人抽掉嵴梁骨似,软软靠在椅背上,她终于开口:“我就是很坏,不用给我找藉口,我从小就坏,到处骗人钱,蹭吃蹭喝,长大也是一样,利用人,骗人,坏事做尽,不知悔改,我就是这样。”
很高明,先把自己批得体无完肤,贬入尘埃,倒让人无话可说,不能再构成二次伤害,甚至可以颠倒黑白,成我坏我有理。
在恋爱关系中,很有趣的一点是:初期我们都在极力美化自己,希望出现在对方眼里的自己是绝对的完美无瑕,然而当深入之后,却更希望能在对方眼里做最真实的自己,希望得到包容的爱。
她们之间恰恰相反,矛盾的产生是一开始就暴露了过分多的缺陷。沈蔷薇眼里的叶莺简直可以说是蠢笨如猪,一个地方跌倒无数次,还一点记性不长,对付这样的小菜鸟就是满级大佬在新手村拔刀咔咔乱杀,根本不需要讲究操作。
而叶莺眼里的沈蔷薇,居心叵测、喜怒无常、任性妄为、油盐不进,更是好色成性。
在熟知对方身上所有缺陷后,仍能保持关系,偶有甜蜜,不知该说是不幸还是万幸。
但她们都不必在对方面前扮演一个虚假的自己。
坏就坏吧,蠢就蠢吧。
不蠢,怎么给坏人骗呢,这天下的骗子和蠢蛋就是天生一对。
如果叶莺不是现在的叶莺,是聪明的叶莺,她们之间或许早就结束了。
“但我从来不是心甘情愿给你骗吗?你不想让我走,把我引入房间,我就乖乖进屋,让你落锁。我给你最诚实的反应,我顺着你挖的沟一路走,掉你的坑,看你在坑上面洋洋得意,我当然也可以不这么做,那你的计划不就都泡汤了。”
叶莺平静地看着她,如是说。
冯姨起身,默默退走,给她们留出这间空荡的大客厅。
沉默对坐片刻,沈蔷薇起身,回到楼上,从客卧里把她的书包拿出来,下楼回到她身边,认命地交给她,“你走吧。”
是该走了,叶莺接过书包,沈蔷薇转身要回到楼上去,叶莺探身,勾住她小拇指,“不送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