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时砚用手指指了杭云散的脑袋,长长的叹口气:“你这是还把自己当正儿八经的江湖人呢,现在身上穿的正四品东宫带刀侍卫官服,到底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添头而已。”杭云散不解极了,忙放下手里的葡萄,跟时砚表忠心:“爸爸,您知道我的,我认定的是您这个人,不是什么身份,若您是武林盟主,我便是江湖侠客,若您是东宫太子,我便是带刀侍卫!这有什么问题吗?”这问题可就大了!时砚道:“可我现在既是武林盟主,还是东宫太子。”杭云散很迷茫,他感觉自己懂了,又像是没懂,只愣愣的看着时砚说不出话。他觉得在时砚的这一眼下,所有的小心思全部被时砚给看透了。这个人过于可怕,可一旦下定决心跟着他的时候,又过于让人安心。于是缓缓地低下头不说话,半跪在椅子旁边,默不作声的继续剥葡萄,不过这次手里的葡萄出来便没有之前那般圆润完整,上面留着坑洼,失了晶莹的美感。可时砚那般挑剔的人,像是没发现似的,直接拿起来喂嘴里就吃了,吃了后才小声对杭云散道:“你知道朝廷每年的税收是多少吗?你知道因为开国皇帝的许诺,江湖人不管是做生意还是中地,或是收取过路费,都是不给朝廷纳税的吗?你知道江湖人所谓的正义,所谓的行侠仗义,所谓的快意恩仇,是踩在朝廷的底线之上,花的朝廷的税收,盘剥的天下百姓,成全他们的自由的吗?”时砚话音一落,周围的丝竹管乐之声顿停,表演歌舞的舞姬无声的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不管是打扇的还是捏肩的,全部悄无声息的跪下不敢发出丝毫声音。杭云散被时砚突如其来的脾气吓得愣住了一瞬,他认识时砚这么久以来,觉得时砚是个深不可测之人,从未见他发过脾气,这还是第一次,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僵硬的与旁人一样跪在地上求时砚息怒。息怒?息什么怒呢?时砚其实压根儿就没有生气,现如今的烂摊子不是他留下的,放任江湖人士自由生意的诺言不是他许出去的,现如今的糟糕局面也不是他造成的,他有什么好生气的?但他作为朝廷的太子和武林的盟主,身份特殊,还真的需要生这样的气,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生气了,接下来的事情才好办。消息传出去几天后,聪明人便自动找上门来,表示愿意为殿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唯殿下命令是从,不敢有二心。不过让时砚惊讶的,是前来请缨的人之中,竟然有五皇子谢朝舟和他堂弟谢朝树。眼下准确来说,时砚也是姓谢的,是他们老谢家人,这两人一定程度上,算是他堂兄。谢朝舟对时砚想要清缴江湖的事十分赞同,一上来就表态:“说句不怕您忌讳的话,当年,微臣也是有过不费一兵一卒,和平收服江湖的想法的,可惜……”可惜后来发生了什么,几人都清楚。谢朝树道:“微臣之前为了配合谢大人的举动,私下里做了很多功课,想来您也猜到了,没什么好隐瞒的,既然您有这份心,微臣也想为殿下尽一份力,还望殿下莫要嫌弃。”时砚点点头,当初五皇子谢朝舟娶宗时香,可不就是打着收服江湖势力为己用的主意吗?虽然目的不纯,是想将江湖势力和江湖钱财划拉到他本人的钱袋子里,并没有进国库的打算。可等到后期他真的登基为帝后,江湖势力也算是彻底瓦解在他手里。眼下,时砚和他的考量虽然不同,但要做的事情却相差无几。于是他对两人道:“那就好好办差吧。”说是办差,时砚还是留足了各方人马准备的时间,没有急着出手,毕竟,他还想看看在这个问题上,到底还有多少脑子清楚之人。终于等了一个月后,时砚决定不再等待,也不再给谁机会,便去和皇帝辞行。“迄今为止,江湖上共有大大小小有名头的门派三百五十七个,其中只有十五个门派前来投诚,都是不大不小的二流门派,目的也并非是真心实意的投诚,想被朝廷管辖。提了很多不可能的要求,大有将朝廷当肥羊薅的意思,呵。剩下的两家倒是什么都没说,一副听凭朝廷安排的样子,一家便是那谢朝树的岳家,段悠然的母家,段氏山庄。另一家,便是你代表的武林盟前身,折剑山庄了,杭云散以副庄主的名义,主动带头归附朝廷,也算是学聪明了。”时砚哼笑一声:“那般敲打都想不明白的话,他可以直接去死了。不过这段家到底是如何想的,看其他门派的态度就能猜出江湖对朝廷的态度,是想硬扛的。说到底,能自己当家做主自由自在,谁愿意被人管成三孙子啊?这是觉得法不责众,咱们拿他们没办法呢!呵,想的倒是挺美,给他们一个月时间已经仁至义尽,现在可不是先帝时期,朝廷对江湖毫无办法,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可别怪儿子下手打的他们疼!”江湖人可没想过他们会被时砚打疼,还私下里聚在一起,商量着和平演变呢,一群人搞了个小团伙儿开会,闹闹哄哄的也没个具体主意。最后还是领头之人一拍桌子,大声道:“诸位,这事儿啊,要我说,还是要派个人好好和盟主去谈谈的。之前盟主在东宫发脾气的消息传得天下皆知,为的什么咱们也明白,可这是咱们的祖宗基业,一家子老小靠这点儿东西活命呢,真不是盟主说一声咱们就全部上缴的事儿!想来盟主也是这个意思,给咱们时间尽早拿出一个章程呢。我提议!之前的想法可以继续!既然人家朝廷大官儿家娇滴滴的小姐嫌弃盟主长相凶恶不肯嫁给他,不是刚好便宜了咱们江湖吗?咱盟主是啥样儿咱自个儿清楚的很啊,就算他在极北之地伤了颜面,成了一副恶鬼相,可咱江湖儿女胆子大着呢,选一个漂亮又温柔的妹子嫁过去,别管太子不太子的,就不信枕头风日日吹着,殿下的心还不偏向咱们江湖?这能宽限咱们一日,便能宽限咱们百日,千日,甚至更久,诸位觉得如何?”仔细一瞧,这振臂一呼之人,不正是之前被时砚踢回去的程玉华吗?宗持仙曾经未婚妻程玉美的那个兄长。有人眼神一闪和程玉华对视之后,状似犹豫道:“此计不是不行,龙椅上的陛下如何咱们不清楚,可殿下可是出身咱们江湖,有人在殿下身边为咱们日日说好话。或许一两日还不显,可时日久了,想来定然会有作用的吧。”于是便有人接着道:“此计甚好!我记得程大哥家有个妹子今年十三,灵动可人,习的一身俊逸的轻身功夫,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年岁又刚好和咱们盟主相配,岂不是正好?要不就她吧!”程玉华满意的点头。这下有人听出门道,站起来直接反对:“不可,即便是联姻,也不能选程家的姑娘嫁给盟主,你们忘了老朽可没忘!早些年程家的姑娘可是定给宗持仙宗庄主的,后来还因为那姑娘的死亡,程家人追杀了宗庄主夫人丁氏,也就是盟主的母亲丁挽十几年,也就这几年才消停些。这般尴尬的身份,咱们不尽量掩饰过去,当做无事发生,还搬到台面上来说,究竟是有多傻?”知道所有,想再次巴结时砚,重回权利圈子的程玉华眼角直抽,喉咙一噎,心里堵得慌,再也没有比这老头子说的更气人的事了。明知道是假的,可就是没办法,也不敢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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