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半个小时后,小护士眼眶通红,咬牙忍着悲伤,脚步有些踉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单薄,仿佛风一吹就能倒,又仿佛野地里的草,永远坚韧不会倒下,继续投入紧张的救治过程中。这不是特例,而是每一天都能遇上相似的情况,战争的残酷,根本不留给众人一点儿恢复情绪的时间。时砚所带领的战地医院,是管理最为严格,效率最高,和当地群众关系最好,最容易招到当地群众当志愿者的队伍 。接下来的两年时间内,不断辗转各地,脚步几乎遍布整个华国,居无定所,在物资极度匮乏的情况下,时砚这个院长还要带着人亲自去附近挖野菜充饥,将仅有的粮食留给病人熬汤喝,他带着医护人员吃野菜饼。甚至有一年冬天战况太过混乱,导致整个医院过冬的物资整整迟到了一个月,在那一个月期间,北方夜晚温度零下二十几度,医院里发生过有人在睡梦中被冻死的事情。打那以后,所有人晚上聚在一起烤火,就算再困,也要有人守着火堆,避免再次发生那样的悲剧。当时要不是遇到刚好在附近执行任务的宋克己,宋克己将他们军队的物资临时支援了医院一部分,那一月因为极度寒冷产生的伤亡,不比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来的少。时至今日,又过去三年,时砚才二十二岁,已然是整个战地医院赫赫有名的时院长,从他手术刀下救回来的不说普通士兵,就是津城和安城各路军官,加起来都有好几沓,那些病人的身影遍布全国各地。尤其是三年前,津城的二把手出差途中意外遭遇岛国人的伏击身受重伤,不仅津城震动,就是安城也受到不小影响。当时出动了津城叫得上号的所有大夫,国外有名的专家团队也没少请,时间一天天过去,病情丝毫没得到缓解,反倒是所有大夫口径一致的让津城那边尽早准备身后事。最后还是沪城的竹老爷子因为和津城关系亲密,将时砚的存在告知津城方面。于是安城战地医院那个年纪轻轻的时院长,就是当年给竹老爷子治好他十年残疾双腿的事情在双方高层之间传开,津城那边实在没办法,眼看拖下去就真的要给二把手准备后事了,直接通过安城方面,火速将人送到时砚所在的战地医院。安城方面的领导也提前和时砚做好了思想工作:“能救则救,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不得不承认,津城的医疗水平比我们这边强很多,且那些国外医疗专家组都束手无策,因此咱们尽一份身为战友的职责,救不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时砚的领导们是对津城人此行不抱希望,津城的阵仗大到几乎全国都知道,报纸上连着登了好些天,实事播报进度,但凡有一点儿医学常识的人,已经先替那位二把手念了两遍往生经。甚至津城内部,也有人因为二把手的位置开始蠢蠢欲动,有些沉不住气的,一冒头就被一把手给收拾了。只能说,二把手生命垂危,津城还没放弃他,原因全是因为这么多年他和一把手合作无间,两人之间的感情和利益关系不是随便什么人能替代的,要是二把手能活着,一把手是不会放弃任何救治机会的。没了二把手,重新搞一个不听话,专门和他对着干的新任二把手上来得不偿失。本是死马当活马医,基本上没什么人抱希望,但见到时砚后,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时砚的身份,在津城方面选定他后就不再是什么秘密,都知道他年轻,但谁都没想到,他竟然年轻至此。据说在战地医院磨炼了两年木仓林弹雨中出来的人物,瞧着身上却没一点儿戾气,不说话的时候一身书卷气,像个大家族养出来不知世事的公子哥儿,随时都能说出何不食肉糜的话,叫人实在无法信任。倒是医院众人,平时见惯了病人对自家院长信任有加的眼神,早就习以为常,从不觉得年龄对自家院长来说是什么障碍,突然见到有人因为年龄问题质疑院长的医术,颇有些群情激愤的意思。于是在医院众人一脸轻松自在,就像是参与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手术,津城众人一脸紧张,心下打着各种不为人知的算盘,外界纷纷猜测二把手还能活几天的时候,历时七小时,时砚成功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比当年救治d国外交官还少了两小时,简单按照时间来算的话,这场手术难度算不上时砚遇到最难的一例。这场手术对津城内部有什么影响自不必提,对时砚本人也是影响深远。打这之后,时砚的名声响彻大江南北,上战场的人几乎没有不知道时院长大名的,都言他有活死人肉白骨之能,若是受伤后有幸遇到他,这条命算是保住了。打那以后很多人都是慕名而来,有些是身受重伤,无药可医,找上时砚纯属死马当活马医,有些是听说过时砚的名头,相信他有真本事,于是放心的将自己一条命交给时砚。但不管是哪一种,都是病情严重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只剩下听天由命一条路可以走之人。显然时院长的医术并没有让他们失望,且因为战场上逐年增加的经验,让他手术过程更加娴熟,技艺更加精湛。也是因着这个原因,不管津城和安城私底下相处的如何不和谐,如何有诸多摩擦,但战地医院在津城那边却一直有着特殊待遇,得到不少关照。毕竟谁又能保证一辈子都不生病,不会求到时砚头上去呢。在这种情况下,时砚他们再次接到任务,快速转移至落河城。办公室里,时云合上手中的记录本,对时砚道:“准备工作已经完成,随时都可以转移,院长还有什么要叮嘱的吗?”两人就是这样,私底下时云一直管时砚叫哥,但在公事上,时砚就是绝对的上级,是院长,是领导。时砚看着桌上的地图,问时云:“你什么想法?”时云站在地图另一头,有些理所当然又有些不可置信道:“我这几天听广播,看一些报纸,都在说岛国上月二十三号,飞机轰炸了m国人位于太平洋的某个岛屿,导致m国人的疯狂报复。m国人的飞机在岛国的两座岛屿上投放原、子、弹,伤亡惨重,岛国人现在算是腹背受敌。”时云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时砚:“哥,岛国人国内自顾不暇,应该没功夫和我们继续耗下去,打长久战了吧!”时砚点头,指着地图道:“那你说说咱们这次转移的意义何在?”得到了时砚的肯定回答,时云还有些回不过神,或者说惊喜过了头:“这竟然是真的,老巢被人抄了底,这可真是报应不爽啊!”发表了幸灾乐祸的言论后,才看着地图,在地图上找到落河城的位置,仔细思索:“落河城隔壁城市地势易守难攻,又是交通要塞,但之前一直被岛国人把手,若是岛国人真的撤离此地,这块儿地就必须在咱们手里才行。那城池距离落河城最近,且落河城一直是津城军队驻扎,若是咱们想第一时间攻下那里,怕是与津城人还有恶战。”时云手指在旁边另一幅落河城的地图上游走,最终停在一个名为槐树村的地方,迟疑道:“听说这里之前驻扎着津城一个团的部队,要是真的发生冲突,大概就在这附近吧。”时砚没说什么,卷起地图。心里则在想这个妹子自小就没接触过政治方面的东西,更没被人刻意往这方面培养过,但政治敏感度却比许多从政的人都高。一直当个医生着实可惜了。十天后,时砚他们已经驻扎在落河城,因为没有病患,便开始帮助周围村民诊疗,突然一个消息通过广播,报纸,铺天盖地的传来。华国战区内,岛国人的受降仪式于9月9号,在津城的中央大礼堂举行。听到消息的人们欢欣鼓舞,敲锣打鼓,在大街上又跳又唱,互相拥抱,满脸泪水,高兴地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喜意。不管是工人,农民,学生,教师,全都奔向街头,奔走相告,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这个好消息。这一刻,所有人的喜悦如此相同。当时时砚他们正在附近的一个村子帮村民家的母猪接生,这年头人都没得吃,还能养一头下崽的母猪,简直是集全村之力发生的奇迹,因而毫不夸张的说,村子里的人对这头猪的重视程度比人还高。人生病了一般不会浪费钱去看医生,忍一忍,扛一扛就过去了,实在抗不过去,那就是命,命不好,怨不得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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